“行啊沈三廢,你是覺得這世上你沒什么可顧忌的了是吧你信不信朕”
想起之前自己用圖南威脅沈三廢,結果沈三廢直接要喊二十個禁軍陪侍,趙肅睿突然噤了聲。
“陛下,我如果還是那個被困在后宅里的女人,我自然頗多顧忌,可我如今不是了。既然已經犯下了無數大罪,那我也已經是個必死之人,所以,我既不是沈時晴,不會在乎那方寸宅院里的種種,也不是昭德帝,這天下如何動蕩,來日史書所記也與我無干,就像我想關你的舅舅,我就關了,我想罵你的母后,我就罵了。可您不一樣,此時那個小小的莊子是您實實在在的棲身之所,你也依然是大雍朝的皇帝陛下,小小的莊子您舍不掉,大雍的天下您也舍不掉。”
沈時晴斜靠在榻上,眼前看的是明明是那幾個字,卻依稀想起了當日她見過的頂著自己皮囊的昭德帝。
會嗔會怒,頭總是仰著,是她沈時晴多年沒有過的生機勃勃。
現在的“沈時晴”會是什么樣子呢大概已經被氣得臉都紅了吧,眼睛里亮晶晶的,就像發現不能換回來的時候一樣。
半月高懸,天上的星子格外地亮,趙肅睿頂著一張吃肉吃得油光滿面的臉,嘴里叼著骨酥肉爛的雞翅膀惡狠狠地踢了一腳凳子。
下一刻,他又冷靜了下來。
因為沈三廢說的是對的。
如果他當初沒有被沈三廢無能的模樣蒙蔽,他或許也不會現在這般被人掣肘。現在說什么都晚了,沈三廢已經用她的膽子和命掙出了一條路,在這條路上,她可以無所畏懼,而他趙肅睿卻不行。
一瞬之間,一種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包裹了英明神武的昭德帝。
“去年朕把南太仆寺的人全都罷官趕回了家,里面或許有幾個可用的,里面不是還有你的那個舅舅”
“咔嚓。”在心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趙肅睿把嘴里的雞翅骨頭硬生生咬斷了。
他昭德帝年少登基誅殺禍國宦官北伐西征戰無不勝竟然真的被這么一個被他當廢物的女人給拿捏了
沈三廢他早晚有一天把她細細地剁成肉臊一半包餃子一半汆丸子做好了全用來喂豬
“沈時晴,你別以為你說得絕情,朕就信了,你教柳甜杏那個傻子識字、又用教導你的幾個丫鬟,還給邵志青的女兒寫字帖,這些人你哪里能輕易舍下你想把你身上的諸多桎梏扔給朕朕可不在乎這些人的生死寧安伯府你自己處置了,別讓那些人再來擾了朕的清靜,這是其一。其二,朕不管你如何為了你的七年慘淡光景遷怒英郡王一脈,各地藩王,絕不可亂,否則朕親自拿刀將你沈家上下一個個地捅過去。”
趙肅睿越是焦躁,沈時晴就越是心平氣和,面上帶了輕笑,她說
“陛下放心,現在寧安伯府一系已經被臣婦拍東廠給管了起來。聽說咱們陛下又帶著家丁護院拿下了城郊莊子的大捷,您的大舅母應該給你送了不少東西過去吧這件事臣婦也已經替您處置妥當,說實話,能看見一個拳打國舅腳踢勛貴的沈時晴,臣婦也覺得很有意思。”
她仿佛是想安撫趙肅睿,可趙肅睿卻更氣了,邪火在心里亂竄,他直接用手把小雞的身子撕成了兩半,那惡狠狠的架勢仿佛是將這紅皮濃香的紅燉雞給當成了沈三廢本人。
沈時晴今晚的目的就是從趙肅睿這拿到些建議,既然目的已經達成了,她也不在乎是不是再給趙肅睿一點甜頭,也省得這位火氣太大的皇帝陛下把她的肝給氣出個好歹
“陛下,您可找到研究火藥的配方了”
說起這件事,趙肅睿的火氣又壓下去了幾分“沈三廢,朕還真沒想到,你竟還對硝石頗有研究怎么你是在寧安伯府里呆膩了想做出火藥來把他們整個府邸一股腦炸了”
沈時晴翻書的手指頓了下,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她仿佛沒聽見趙肅睿的那句嘲諷,只說
“用火藥制火銃少不了先將其做成小粒,火藥成粒法用的也是水飛研磨和化膠法,和磨制石青、石綠并無不同,臣婦也只是窮極無聊才研究了下,略有所得,陛下要是喜歡,臣婦就將方子都默寫出來交給陛下的心腹去研究。”
回想起沈時晴那些藏在折花集里的硝石用法、藏在自恨羅衣三折驚世駭俗的詩句和密文,趙肅睿真是越來越佩服沈三廢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