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伯府?二少夫人?
二狗茫然:“最近宮里都在說皇后娘娘圣寵愈盛,怎么、怎么又有什么夫人?”
四鼠臉上沒有表情,語氣也淡淡的:“從前的就不說了,之前皇爺讓我去尋一家做撥霞供的鋪子,我原本以為是皇爺要帶著娘娘去吃,哪知道今天皇爺先是讓我派人去西城兵馬司拿了人,又帶了人去從前沈大學士的宅邸,這么一番親力親為都是為了那沈氏。救了沈氏,皇爺還帶她去吃了那家撥霞供,還不讓我們在跟前伺候,走的時候我看見了,皇爺的面前擺了蝦殼,皇爺從前哪里剝過蝦殼?”
語氣平平無奇,內容觸目驚心,二狗的眼睛隨著四鼠的說出的每一句話睜得越來越大,最后一雙狗眼幾乎要脫窗而出。
“那沈氏,咱們皇爺什么時候識得的?”
說到這,耗子和狗子都同時看向了默不作聲的雞老大。
一雞坐在炕角垂著腦袋說:“我也不清楚,從前在潛邸的時候跟著皇爺出門的多半是三貓,可我問他,他也只記得一些斗雞賭狗的去處,大概是什么時候被先太子帶去拜訪過沈大學士吧。”
“拜訪過?就記心上了?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二狗擰著狗頭,是腿也不酸了腚也不疼了,腆著一張長臉左看看右看看,“那、那沈氏什么長相?什么脾性?”
“長相——著實沒看清,白凈秀麗應該是有的。至于脾性——”四鼠沉吟了片刻,“都說這沈氏是個燈籠似的美人、泥塑的菩薩,可我見了兩次,倒覺得有些狂放,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謝家受了委屈移了性情。倒是看著咱們皇爺的時候總是眼里亮亮的,也難怪皇爺稀罕。”
二狗聽了他的話啐了一口:“你個太監也知道皇爺喜歡女子是怎么回事兒?”
四鼠沒吭聲,一擡腳,腳尖點在了他的狗屁股上,二狗疼了一個激靈狗頭又縮了回去。
沒看見耗子耍狗,一雞沉著眸子,雙手攏在袖中,如玉似的臉龐上的燭光輕晃:
“要是說之前是有五六分跡象,現在皇爺怕是……沈氏身邊伺候的人可都篩過了?”
將腳收回來,四鼠直了直身子,背書似的說:“篩過了,三個近前伺候的大丫鬟,名字都是從《逍遙游》里出的。一個叫阿池,能識字會算賬,算是丫鬟里拔尖兒的。一個叫圖南,就是上次問咱們皇爺姓名的那個,看步態能看出來有些功夫,說是個掌灶丫鬟我覺得不像。一個叫培風,我今日親眼見了,手上厚厚一層老繭,應該是用慣了長兵的武婢。沈家從前還是有些家底的,這三個丫鬟看著都不俗,也難怪能護著沈氏從寧安伯府里全身而退。現下沈氏住的莊子里還有從謝家被趕過去的妾,亂糟糟的不成樣子,雞老大,咱們用不用安插人手進去?”
“不用,你就安排人在莊子附近守著,什么時候沈氏再進京能有個報信兒的就夠了。”
只有聽了滿腦子皇爺私密事的二狗兩眼發花,只覺得身上的疼疼到了腦子里。
“雞老大,那豈不是說在寧安伯府里我還有半個主子?”
一雞想了想,垂眼說道:
“你先講沈氏當半個主子伺候大概是沒錯的,只是別露了行跡,皇爺再見沈氏你也得幫著遮掩,要是讓皇爺的事兒傳出去,誰也救不了你。”
亥時將過,朝華殿暖閣的燈終于熄了。
一雞站起身說:“我出去巡一圈兒。”
二狗還抱著頭不知道怎么哭呢,只“嗯”了一聲,四鼠要陪著,被一雞拒了。
提著羊角燈籠走在院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司禮監大太監看著灑在地上的一團光,幽幽嘆了口氣:
“‘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后乃今將圖南’。”
過了半晌,他擡起頭,又贊了一句:
“真是好名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