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剛登基的昭德帝在朝堂上問他:“楚侍郎,朕想發兵西北,朝中可能拿出錢來?”
楚濟源答曰:“啟稟陛下,朝中賊宦橫行,天下百業疲敝,實在無力發兵。”
第二次,是已經鏟除了張玩的昭德帝親自去了戶部問他:“楚侍郎,朕已經把張玩殺了,朝中可能拿出錢來讓朕發兵西北?”
楚濟源答曰:“啟稟陛下,天下百廢待興,想要發兵西北,需要二十年之功。”
第三次,在打敗了都沁部的昭德帝去了他的家門上問他:“楚侍郎,朕才用了不到一年就把都沁部給打敗了,剩下的都爾本部于朕也算不得什么,怎么,你還覺得朕需要一個十九年不成?”
楚濟源摘下了自己的官帽,跪下答曰:“陛下執意發兵,于天下百姓實乃是竭澤而漁,不可長久,微臣只怕大雍數百年基業從此沉淪難救,實在不愿做天下之罪人。”
他竟然辭官了。
氣得趙肅睿將他關在了內官監里,又把他的家給抄了。
可是這位掌握大雍財庫整整十年的戶部侍郎家中余銀不過三十兩,氣得趙肅睿大罵他是個“刺頭”。
后來,趙肅睿干脆把他直接裝在囚車里帶去西征,大捷而歸之后,趙肅睿笑著問他說:“楚濟源,你看看朕的江山,哪里有要沉淪衰敗的樣子?”
楚濟源卻仍是只求辭官。
趙肅睿兇暴易怒,在朝上直接打死朝臣的事情都干過,可是楚濟源這兩朝老臣與國有功,他到底是在群臣們的懇求之下將他革去了官職發配西南一年。
這樣的楚濟源,依著趙肅睿的性子他怎么肯再用?
朝華殿的暖閣里,李從淵已經跪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這份折子有多么大膽,可他還是決定試試,就像莊長辛勸他的那樣。
信,信他們的陛下是真的有一顆向善之心,信他們的陛下真的將黎民蒼生裝在了心里。
陛下愿意用蔡蟄,愿意留下陳守章,為什么不問問陛下,能不能給忠于大雍的楚濟源一個機會呢?
“陛下,重整天下財政,實在無人比楚濟源更合適了。”
年輕的君主沒有說話。
李從淵緩緩閉上眼睛,又睜開。
朝華殿的暖閣從前真是堆珍疊寶,玩器無數,不知從何時起架子上的奢華玩器就漸漸不見了,反倒是有了越來越多的書籍奏報,墻上仍然張掛著那張碩大的大雍輿圖,卻不再像從前那樣彰顯著陛下用兵的野心。
他們的陛下也不知從何時起比起曳撒更愛穿直身和襕衣。
如此種種,讓他一度以為有什么已經變了。
到此為止,他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陛下,終究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