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肅睿眼都不擡,用腳尖兒點了點那胡會尸體橫著的方向:
“那等腌臜貨色,怎配多活一日?再說了,我做什么,與……有何關系?”
沈三廢能聽見他心聲的時候,他可是說了只將胡會送去五城兵馬司的。
突然,趙肅睿笑了起來。
起初只是“噗呲”一聲忍俊不禁,接著就成了大笑。
沈三廢!她如何能想到?自己在她面前裝腔作勢,仿佛渾不在意。
結果呢?他趙肅睿擡手就將人殺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那沈三廢此時定然還以為他在沈家宅里安安穩穩地又吃又睡吧?指不定還覺得他這慣于耍弄權術的皇帝早就將一個人的死拋諸于腦后了!
他偏不!
沈三廢!她損他!她罵他!她譏嘲他連做人都不會!什么是人!不過是有勇無謀的莽夫,不過是自以為有些志氣的匹夫罷了,誰不會做?他就要做給沈三廢看!他是不屑!不是不能!
“四鼠,你帶著人走吧。我既然當堂殺了人,自然是交給有司處置,你們立在這兒算什么呢?”
聽見沈娘子隨口叫破了自己身份,四鼠的頭又低了幾分。
“沈娘子,我家主人時刻將你放在心上。”
剛說了這一句話,四鼠就看見剛才又淡定又瘋癲的沈娘子猛地擡起了頭:
“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什么放在心上!你說的是什么昏話?”
不管是沈三廢那等陰險小人時刻將他趙肅睿放在心上,還是身為一國之君的趙肅睿把一個陰險小人沈三廢放在心上那都是鬼話!
嚇人的鬼話!
殺人不眨眼的昭德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又擺擺手對四鼠說:
“你們趕緊走!”
四鼠擡頭看了看這衙門一眼,又看了看幾個被西廠番子攔在一旁的衙役,最后又低著頭說:
“沈娘子,天大的事,總有我等替您擔下,您不如早些回去歇了……”
“我不去。”擡起眼看向自己從前最得用的大太監,趙肅睿冷冷一笑,“你們能替我擔下什么?我又有什么要你們替我擔的?我不過是殺了個該殺之人,是非功過也不是你們這些……能定的。”
舌尖在齒上一沾,說慣了的“貓狗畜生”幾個字到底沒有說出口,他話鋒一轉,又說:
“既然做了個有勇無謀的匹夫,總要多做幾天,你回去告訴讓你來的人,沒有我依仗的種種,我仍是敢殺人的。殺該殺之人。”
知道這沈娘子是皇爺放在心頭的人,四鼠不敢輕易違背,帶著人撤了出去卻沒走遠,只在不遠處的路口守著,有身邊熟悉的屬下輕聲問:
“總管,咱們是不是該往宮里報信兒?”
四鼠搖頭:“明日冬至,皇爺要祭天,此等大事在前,余下的都要往后壓一壓,守到早上,若無事,我回宮去,你帶人繼續守著。”
頓了下,四鼠又說:
“沈夫人得陛下青眼,雖然還沒入宮,但是陛下花在她身上的心思不輸于宮里的娘娘,你可懂其中的意思?”
“小的明白,總管放心,小的絕不讓沈夫人有閃失。”
于松柏坐著雙人小轎冒著雪趕到府衙,就見自己的官署燈火通明。
他匆忙忙下了轎子,看著衙役們立在大堂門口不敢動,心中頓時怒氣翻涌:
“不過一具尸首,怎么就將你們嚇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