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夫人,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這簪子還是我從姚姐姐的手里奪下來的。」
看著楚濟源那一臉震驚的模樣,她的唇角微微一挑,是一個譏嘲的弧度。
「楚大人,你身后那宅子可不光是你的家,現在也是姚姐姐的靈堂。姚姐姐尸骨未寒,你就要讓當初逼得她險些自戕的惡徒登堂入室么?」
支棱著耳朵瞪著眼睛,看著米氏把楚濟源擠兌得臉色灰敗,趙肅睿心頭一陣暢快。
他從前怎么不知道李老頭兒還有個這么對他胃口的夫人?
算了,他不知道的可太多了。
楚濟源沒話說,趙肅睿笑著接茬:「米夫人,在楚大人的面子面前一個婦道人家竟敢用銀簪自戕,何等不合禮數?現在讓區區惡徒登堂入室又如何?他可不在乎會不會臟了姚姨母的靈堂。」
米心蘭看了一眼叉腰站著的「沈時晴」,幽幽一嘆:「阿晴說的是。楚大人高風亮節,多次違抗圣命,實乃當世之強項令,如今又得圣眷被特請回朝……此等榮耀如灼灼朝陽,不可直視,又有誰會知道明光之下掩枯骨、清風朗月葬血淚呢?也只有我們這些無知婦人,不識大體,不懂規矩,還能為姚姐姐哭上一哭。」
趙肅睿在心里拍腿大笑,恨不能當場把這米氏的嘴給封上一個大學士,倒也不用她干別的,只要她在朝堂上罵那群窮酸,他每頓就能多吃一個肘子!
眼珠子一轉,他心里就有了主意:
「米夫人,我在燕京城中有一個小宅子,不如我們把姚姨母的靈位請到那兒去,要是姚姐姐愿意,也可以帶著孩子一并去我那。楚大人現在是御前紅人,少不得迎來送往,賓朋云集,要是姚姨母的靈堂一直擺在這兒,只怕還會惹了人厭憎。可憐我姚姨母這一生都成了旁人盆里的泥天上的雨,若是臨了還要被人嫌棄,倒不如早些換個地方,大家都能清凈。」
李從淵站在一旁,只聽見左邊是弓弦之聲,右邊是刀劍相加,來來回回把楚濟源往泥里擠兌。
….
他能怎么辦呢?
他也只能裝死。
一來,他夫人著實讓人難以招架,他要是替楚濟源說了話,不光救不了自己這老友,等他回了家還得等來一個下半場。
二來,他倒覺得這沈家侄女說的話不能說是全無道理,將心比心,要是他李從淵落魄了,他寧肯背上一個拋妻棄子的罵名休妻,也不會讓米心蘭走到勞累至死的田地。
心里不贊同,他就說不出什么能維護的話來。
但是聽著「沈侄女」說要把姚氏的靈位移走,他可真的繃不住了。
要命啊!要是真讓沈侄女使喚家奴搶走了姚氏的靈位,楚濟源也不必做什么右都御史了,直接一根繩子吊死算了。
「沈家侄女,可否讓我這世叔說幾句?」
一看見李從淵,趙肅睿的眼珠子就忍不住飄向了別處。
一雞四鼠在他的眼里一貫算不得人,他就算是以沈三廢的身份和他們說話,也沒覺得有什么尷尬的,畢竟誰會對著自家的燈籠、弓箭尷尬呢?
可李從淵不一樣,李從淵不僅是他的臣子,還當過他的課業師父……這可是多年跟他討價還價的李從淵啊,倆人在一起斗過的心眼子加起來比豬頭上的毛還多。
眼神兒飄開了,心思也動了起來,多年養成的習慣讓昭德帝已經準備應對李從淵的出招兒了。
李從淵又不是洞悉人心的神仙,哪里知道現在這站姿豪邁的「沈侄女」在想什么?
他不過是不敢得罪自家夫人,就想讓別人對楚濟源手下留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