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飯我不要,只管把從前給別人吃的的爛糊湯端來。」
錢小五膝蓋一軟,差點兒跪下。
「沈夫人!」
趙肅睿卻只是挑眉,冷笑:「怎么,你還想替那些連囚犯口糧都摳的廢物們遮掩著?」
錢小五雙手捧著飯,梗著脖子把自己的頭往地上砸:
「夫人,您行行好,就算您在這牢里當了青天,又能如何呢?這么一個察院的牢房,小人這樣的賤民祖祖輩輩都要在這兒討生活!這察院里面薄薄的油水那些大人們來一次剝一次的,別說囚犯,就咱們這樣的獄卒也不過是被人一層層皮剝下來,勉強能求口飯罷了……要是小人依了您的意思,別說小人的兒子,就連小人自己都不能再在這察院里呆了。」
趙肅睿沒說話。
他的銅制小手爐到底是讓阿池給他留了下來,被他如往常般抱在懷里。
看著跪在地上的錢小五,他皺了皺眉。
這世上有人生來高貴,自然有人生來卑賤,這么一個破敗牢房里的獄卒,也就錢小五這樣的賤籍能當了個寶。
「錢小五,你就沒想過掀了這牢房里的臟泥臭水,自己也能得了上官的青眼一步登天?你們現在這個新大人從前可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膽子還大,沒有他不敢碰的。」
「沈夫人您可別拿小人逗趣兒了,小人這輩子就是個獄卒,哪里有別的指望?小人求您了,您、您只消委屈幾日就出去了,小人好好伺候著,保管您一根頭發絲兒都少不了!」
趙肅睿翻了個白眼兒,沒有了交椅,他坐在床上,終于松了口。
「你且將飯放著吧。」
「多謝沈夫人,多謝沈夫人!」
將飯菜放在干凈的木凳上,錢小五賠著笑找話說:
「沈夫人,新大人方才可曾說了什么時候讓您回去?」
「回去?回哪兒?」那樣的飯菜趙肅睿自然不肯吃,擡腳踩在床邊兒,他抱著小手爐生著悶氣。….
錢小五的腰還是彎著的:「當、當然是回家了。」
「他沒說。」趙肅睿擡了擡眼皮,「他也不會放我回去。」
石問策為什么哭?何止是為了「沈時晴」的苦?還因為「沈時晴」現在已經成了個殺人犯婦。
以他那般性子,是絕不可能徇私枉法的,大雍律法不改,石問策就只能眼睜睜看他的「沈家侄女」去死。
等等。
趙肅睿突然從床邊站了起來。
如果沈三廢想要用權術把他撈出去,就應該換一個長袖善舞的鉆營之輩來這巡西城察院。
她用的人卻是石問策。
她既然用了石問策。
那么,她真正要動的,就是大雍律法。
原來如此。
沈三廢在他的身子里,竟然還是借了他的手用了她原本的身份去讓楚濟源和石問策兩人站在新法一端。
不,不止是這兩人。
還有李從淵,還有,還有被她一批批弄進皇宮的女官。
原來如此。
他一直覺得沈三廢推行女官的動作太過急切,卻沒想過沈三廢真正劍指的是大雍朝的祖宗家法。
她無需求穩,她要求變,她要讓所有人動起來,沉沉浮浮,各顯其態。
借著清查太仆寺一事,不僅能讓勛貴自危,還能讓積弊已久的六部與都察院被清理一番,他本以為沈三廢做了這些只是為了掩
護她讓女官入朝一事,沒想到連女官入朝都還只是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