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高婉心微微頷首,沈時晴又看向在座的四位尚書。
“好了,卓生泉之事說完了,咱們來看看這個案子,依你們之見,這沈氏,該如何處置?”
乾清宮里立刻安靜了下來。
這乾清宮里的茶粥點心,是真的不好吃啊!
劉康永的臉有些苦,無聲地深吸了一口氣。
陛下要是真的要改這祖宗家法,那可就是昏君了呀!
大門緊閉,香爐里焚燒的香料卻并不讓人生悶。
角落里的刻漏發出一聲脆響。
比這屋中所有人加起來都聒噪。
見無人說話,沈時晴低下頭,重新拿起了一旁的筆。
隨著她筆下勾畫流轉,這殿中的時光仿佛凝滯于她的筆尖。
沈時晴卻不在意此時的靜謐。
她是皇帝,所以她從來不是那個急于給出答案之人,她要做的,只是將棋子一顆顆地擺在棋盤上,然后看著那所謂祖宗家法、宗族規矩、男尊女卑、乃至于天地造化又如何布子。
棋子總會急于給出答案,因為會被吞噬。
香氣氤氳,仿佛在這幾近于凝固的靜默中漸漸盤旋成了一個漩渦。
它從劉康永額頭的汗與輕動的嘴角間劃過,又去往了李從淵扶著胡須的手,接著,它拂過了楊齋的袍角,然后,它到了常盛寧的身邊,老邁之人的胡須輕輕翕動。
帶著這一切消息,這一縷香氣奔到了沈時晴的耳邊,將這一切告訴了她。
是恐懼和緊繃,是猶豫和躊躇,是思索,是……決心。
“陛下。”在常盛寧開口的瞬間,沈時晴擡起手,將筆重新放到了筆架上。
“常尚書,你想好了?”
“陛下,臣,想好了。”老者緩緩起身。
呼吸著名貴的熏香,眼中所見是金碧輝煌的乾清宮,高高在上的是年輕的君主。
常盛寧卻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一日。
“陛下,胡會作奸犯科,罪大惡極,卻礙于律法不合人情、宗族層層相互而得以脫罪,此乃因也,沈氏當堂殺人,不過是律法有弊、人心有瑕之果,其情可憫,其心可敬,臣以為,沈氏不當受罰。”
將手輕輕拍在御案上,沈時晴站起身,俯視著緩緩跪下的老人:
“刑部尚書常盛寧,你竟以為《大雍律》有不合人情之處?”
常盛寧沒有低頭,他直視著“陛下”:
“男子身強,女子力弱,男子欲行兇,只在須臾之間,此,本不該是其可脫罪之由,臣以為,《大雍律》當男女同罪同懲,不分高低。”
“臣,反對!陛下,萬萬不可如此,《大雍律》乃祖宗家法……妄議國法,常盛寧其心可誅。”
“陛下,臣以為此事當從長計議……”
“陛下,男子身強,可保家衛國,怎么在常尚書口中竟然成了罪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