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劉康永,錢肇經更聰明,更有銳意進取之意。
思及此處,常盛寧悄悄看了御座一眼。
陛下近來喜歡的都是有擔當敢擔當的朝臣,陳守章是如此,楚濟源是如此,李從淵是如此,他常盛寧也是如此,雖然年紀都不小了,這股勁兒到底是年輕的。
眼下,這錢肇經正在借著事由展示自己的“年少意氣”。
嘖。
他在心中暗暗搖頭。
面上,他笑著說:
“錢侍郎,老朽知道你在女官遴選一事上的用心,不單是老朽知道,陛下也知道。遴選一事出了些許變故,你也比咱們更憂心。可官職乃是陛下所賜,你這般輕易就以官職作保,只怕有想要棄官之嫌。你放心,陛下對朝臣寬仁,只要咱們為臣下者小心謹慎不犯錯,該罰誰就罰誰,該關誰就關誰,陛下何等圣明,又怎會冤枉了你和禮部呀。”
這話似乎是在寬慰錢肇經,聽起來透著十二分的真心。
錢肇經的心卻懸了起來。
外面又是一聲雷鳴,沈時晴看著他們。
她端坐在上,大殿中眾人的百般心思似乎都被雷聲送入了她的耳中。
垂著眼眸,她的手指輕輕撚動。
“常尚書,朕不只想要查清此次女官遴選一事,你會如何向朕舉薦欽差人選?”
“陛下。”
常盛寧先說了兩個字,然后擡頭看向了李從淵。
李從淵一陣莫名:“常尚書,你是想讓本官親去?本官自然樂意前往,可本官實在不懂,讓本官去了山東,除了查清此事本官還能做什么?”
常盛寧緩緩搖頭:“李閣老乃是朝中股肱之臣,身在中樞怎可擅離?老朽只是有一問。李閣老,若是那人選極是合適,您可會為了一己之私而橫加阻撓?”
李從淵更覺得莫名其妙。
他為官勤謹,為人本分,這些年里為私心而做的事寥寥可數,若是與他有仇之人有利于朝廷,他也不會對其刻意打壓。
雖不能說是個唾面自干的君子,總也可以稱一句為國不計前嫌。
“常尚書,本官不懂您的意思。”
他在那摸不著頭腦,卻見常盛寧緩緩后退,然后對自己彎腰行了一禮。
接著,常盛寧又對陛下行了一禮。
“陛下,近些日子以來,關于女官一事民間頗有些非議之言,有不少人信誓旦旦地說所謂的遴選女官不過說為了給陛下充實后宮,只因為陛下深愛皇后不愿選秀女,方有此替代之舉。男女之事,自古是辯者難辯,清者難清。微臣舉薦的欽差,不僅能查清此案,還能讓天下人都知道陛下重用女官的決心,于國于民,皆有大利。此人不只深知女官遴選之事,還通曉詩書教化之道,滿腹經綸不輸朝上我等,更有……我等皆沒有的一大好處。”
李從淵心中一突,他本來就是極為聰明之人,剛剛不過說被常盛寧的一番做派搞得摸不著頭腦,到了此時要是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他這些年的宦海浮沉也就白費了。
可他明白了,卻也晚了。
“那好處,便是那人乃是女子。陛下,臣舉薦端己殿察院觀風使米心蘭為欽差。”
一瞬間,李從淵有些晃神。
在武英殿上,他聽見自己妻子的名字從別人的嘴里說出來,竟然有些陌生。
“米心蘭?那是誰?”大理寺少卿茫然四顧,就看見了李閣老一張臉仿佛被人灌了鉛。
“米心蘭其人出身書院,師從名家,單論文章,李尚書曾多次說過其不及米心蘭多矣,前幾年京中流傳的《尚書辯經通考》一書便是米心蘭與幾位密友聯手編纂而成,她少時替父管理書院細務,對女官的遴選、栽培也頗有見解,幾次上奏更改女官章程都被陛下應允。陛下,臣以為,她可為此次欽差。”
“陛下,那米心蘭竟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