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門下的長安街上本是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賞燈的人們可以從這里沿著東西牌樓大街一路走到北邊的鼓樓大街上。
此時,卻只有寥寥人影,還有瑟縮在寒風里被遺棄的花燈。
高高的樓架上花燈還亮著,猜燈謎的布條懸在繩上,卻沒有了在是有過怎樣的一番兵荒馬亂。
空蕩的大街上能聽見馬蹄聲和踏步聲,來自各處調動的營衛。
臨近皇城的幾位老牌公侯都帶著家仆去往西苑門前“護駕”,就連緊閉大門多日的英國公府的大門都打開了。
穿著全套重甲的英國公應晟撐著一口氣坐上了自己的寶馬,在路上就遇見了一隊人,帶頭的是一個婦人連著兩個年輕的女子。
應晟瞇了瞇眼:“壽成侯夫人?”
梁玉盈坐在馬上,對著應晟拱手行禮:“國公爺,許久不見,身子硬朗如昔。”
啊,那是還硬朗。
應晟點點頭,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他總覺得哪里不對。
雖然他跟陛下聯手做戲,自己關了府門,朝中的消息他還是一直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壽成侯夫人現在也成了御前的得用之人,可就算是再怎么御前得用……
“壽成侯夫人也要去西苑護駕?”
梁玉盈笑了笑,說:“我是奉了趙學士之命巡視燕京各處女學,以防小人作祟。”
說完,她又對應晟點了點頭,便帶著人往北去了。
看著梁玉盈帶著幾十個家仆走過去,后面一輛驢車上還綁了六七個人,應晟又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
“之前聽說劉家的小丫頭嫁給去了曹家,結親結成了仇,那到底也是一家人,壽成侯夫人出來的時候兩個兒媳婦一個都沒少呀。”
聽見自己的孫子這么說,應晟瞇了瞇眼。
安國公府和壽成侯府結親的事兒他也知道,太后死乞白賴非要把她娘家貼在他們這些老勛貴的身上,那吃相著實不成樣子。安國公府出去的女兒也都是彪悍的,兩家沒鬧出人命來,應晟還記得自己的老妻跟自己說過,那是全靠了壽成侯夫人在里面轉圜。
“壽成侯夫人是個厚道人啊。”
說著,應晟點了點頭,
有了功勞就把自己兩個兒媳都帶上,這魄力比一般掌家的男人還高了不少呢。
“應迢,你趕緊回府,讓你娘點了她手里的武婢出來,再選六十匹好馬,讓你家兩個丫頭帶著一塊兒給壽成侯夫人送過去。”
“爹,那咱們府里……”
應晟轉過身一巴掌拍在自己兒子的胸前:
“你傻呀!樂清大長公主既然連壽成侯府都指派上了,肯定已經一馬當先進了西苑,咱們現在去了也沒啥功勞,倒不如讓你家兩個女兒去跟著壽成侯夫人蹭點兒,我讓她倆讀書,讀了這么久,連個《論語》都講不明白!那書讀的,也就比你這當爹的強了點兒!”
聽見自己親爹一張嘴就連著自己一起罵了,應迢連忙應聲,騎馬就往家里去了。
應晟看著他的背影,搖頭嘆息。
別人家的孫女都能讀書,以后也是能入仕的,他家的孫女……
“要不就尋著機會跟陛下提兩句,也不能只讓小丫頭們考科舉啊,武舉也行啊!”
他家孫女讀書不行,打架那可是一個頂好幾個!
他剛琢磨完了,就見一騎飛馬自北而來,馬蹄踏在地上滾落的花燈上,飛濺出了火花。
應晟瞟了一眼,又低下了頭:
“哎喲喲,老了老了,這眼神兒都不太好,你們給我看看,是不是有沙子進了我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