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肅睿不耐煩地把玩著手里的錦囊。
李從淵苦笑:“陛下,老臣說的是實話,您雖然看著是有些性情跳脫,可先帝留給您的江山,您是擔下了的,竭盡所能,無愧于列祖列宗。”
十五歲的少年,未受過一天天子之術的教導,內有權宦,外有強敵,一眾朝臣文恬武嬉,御史之流站在朝堂上想的是如何讓自己名垂青史。
人們背對著江山。
唯有這少年郎,將它擔負在肩。
與其說是他做的不夠好,不如說這樣的朝堂里養不出更好的皇帝,手握大雍朝的趙家皇帝傳到他已經十幾代,哪個的心里想的也都是權術而非百姓。
大雍朝的落魄和艱難不可歸咎于一個人,是日積月累,是千里之堤毀于蟻xue,是蠹眾而木折,隙大而墻壞。
誅權宦、殺佞臣,震懾百官清流,重整九鎮軍務,親征西北……
面對這樣的時局,趙肅睿已經是個極好的趙家皇帝了。
“無愧于列祖列宗。”
高坐在上的趙肅睿語氣涼涼。“你的意思是,沈三廢做這個皇帝,做的不是趙家的皇帝,朕說的可對?”
李從淵默然。
“你可知道,之前在朕皮囊里那人,她是世上難尋的狂徒,她看不起這皇座,也看不起皇權。她不光要興女官查舊賬,她還要大造火器,重整稅制,她還要讓那些貪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地方官把他們從前侵吞的銀錢都吐出來。稍有不慎,樣樣數數都要動搖國本。在她治下,也許百姓蒼生會過得更好些,可有朝一日,這大雍就不再是大雍了。她不在乎,你也不在乎嗎?”
李從淵仍是默然。
趙肅睿冷笑,他打開那個錦囊,里面是一個小小的紙條。
看著上面凌亂無序的筆畫,趙肅睿皺了下眉頭。
“沈三廢,她可真會給朕找麻煩。”
“陛下,您在乎嗎?”
在乎什么?
趙肅睿看向李從淵。
只看見了背光而立的一道影子。
過去的很多年里,文武百官在他的眼中就是這樣的模樣,恭順,卑弱,有著長長的影子,和短短的報國之心,他和這樣的人反復糾纏、卻一時都不得解脫。
“哈。”
趙肅睿短促地笑了一聲。
“朕也不在乎。”
他如此回答。
李從淵跪下,給趙肅睿磕了三個響頭。
至此,他徹底想明白了。
沈時晴給他和趙明音的,并不是讓他們用移魂術來選擇誰做這個皇帝。
真正選擇的人,是陛下,也只有陛下。
陛下有無數種方法將沈時晴斬草除根,甚至將知情之人盡數殺了,可他沒有。
陛下已經做出了選擇。
“陛下,這些年,您辛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