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天齊廟后山的墳丘旁,黃色符紙依舊飄揚,只是數量少了許多。樹林的風聲幽咽著,離去的災民揣著符紙,帶著太平道發給信徒的幾斗豆子,踏上回鄉的長路。
來時拖家帶口,離去時只剩一人。災民們在死亡線上掙扎的時候,尚且沒有那么多痛苦。等稍稍脫離了死亡,想到死去的親人,舍棄的孩子,才會感到痛徹心扉。而普通的貧民無所祭奠,唯有一張黃紙、幾筆黑墨與朱砂,藏在懷里如同亡者的遺像,寄托著最后的哀思。
“駕!駕!…”
巨鹿郡的疫情慢慢好轉,天上也落下了幾點星雨。西南的官道上塵土飛揚,有馬車踏泥而來。在馬車后面,便是近百輛牛車,由許多佩刀持矛、披甲帶弓的豪族武裝押運著,直奔天齊廟的道場。而牛車上插著的旗幟上,寫著碩大的“耿”字,還繡著一圈紅邊,氣勢頗為不俗。
“嗯?這氣勢排場…巨鹿耿氏?…”
張承負有些驚訝。他背著獵弓,走到祠廟門口,望著耿氏的車隊逐漸靠近。他銳利的目光,在車隊護衛的豪族武裝上仔細打量,觀察著這些的人的裝備、氣勢與組織度。
“三百多護衛,都配著環首刀,穿著皮甲。一半帶著短矛,一半帶著弓,眼神都很利,可能手上沾過血。行進時很有秩序,趕牛車的速度也很快,外圍還有少許騎馬的斥候…這種精銳程度,必然是耿氏的私家部曲!”
張承負沉默的審視著,眼前就是東漢末年世家大族的部曲武裝。這些人中,有經年的護衛、有家生的仆從、有族中的庶生子弟,甚至還有大漢軍中的逃卒。而單是一個盡數披甲、半數帶弓,就是黃巾門徒們,難以相比的裝備優勢。更不用說,他們日常頻繁的操練次數,以及本身的武藝經驗了。
而以耿氏郡望的家底,族中莊園里肯定也有鐵甲和弩,只是平日里不方便拿出來。這些豪族部曲帶著丁壯們據守莊園,就讓世家豪強的莊園,變成了難以攻破的堡壘。如果說唯一有什么劣勢的話,那就是這些私人部曲的數量,應該不會太多,估計幾百人就到頂了。
“咦!小師弟,你怎么在門口等著,還背著一把弓?…”
“啊?茂安師兄,你募糧回來了!”
兩輪馬車穩穩停靠,車中傳來一聲招呼,卻是三師兄辛茂安。他穿著一身葛布的青衣,戴著冠帽,穿著步履,從馬車上緩緩下來。而后,他轉過身,對車隊的首領作揖一禮,笑著到。
“勞煩耿兄了!還請把這些糧食,卸在道場的前庭里。”
車隊的首領點了點頭,也抱拳回了一禮。看這禮節,應該是耿氏的庶支旁系。他也沒有多話,甚至沒看張承負這個“束發少年”一眼,就去指揮家丁們裝卸糧食。
“小師弟,師父在道場中嗎?”
“在的。”
“那帶我去見師父吧!哦?你問這支耿氏的車隊?不用管的,等他們卸完了糧食,會自己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