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武安縣境內,大小礦山極多,恐怕有四五十處。大礦中官營為主,筑冶鐵豎爐,有上百郡國兵看管,蓄有數百甚至上千人的礦徒和囚犯。而小礦中則都是民間私營,豎爐稍小,但更精細些,也有兩三百個招募的礦徒。
“小張符師,這武安縣中,官營大礦有三座。每座千幾百人,爐高兩丈余(5米)。大爐一次冶煉,需耗鐵礦數千斤,木炭數千斤,出鐵料千斤!民間小礦三十座,每座數十到數百人不等,爐高一丈多(3米)。小爐一次冶煉,則能出鐵百斤、兩百斤!…”
“三十多座大小礦加起來,怕是有礦徒工匠八千余,一輪冶鐵,便出大幾千、上萬斤!這就是列備五都的邯鄲鐵業!若是有充足的礦石供應,這大小豎爐就可以連著冶煉,無需用木炭慢慢加熱,大大減少燃料…”
“可惜,挖礦的礦徒還是不足。鐵器出產太多,也容易掉價。這冶鐵爐,就沒法連著開。”
趙府管事詳細說著,那壯觀驚人的開礦與冶鐵場景,也就此映入張承負眼中,讓他驚嘆連連!
只見在遠處的起伏的山丘上,大小豎爐林立,黑煙連片升起。到處都是忙碌的礦徒與鐵匠,到處都是礦石、鐵料與木炭,堆積如山!
“一輪冶煉,數千上萬斤的鐵料!僅僅是一個邯鄲…”
張承負目露震撼。毫無疑問,大漢這種規模驚人的冶鐵場景,正冠絕著此時的世界!
華夏鐵骨,百煉成鋼。正是有這些源源不斷冶煉出來的鐵料,才有了大漢冠絕四夷的生產力,以及“一漢當五胡”的戰斗力!
只是現在,大漢這顆四百年神樹的病癥,已經深入肺腑。它腐朽之深,讓埋在土中,作為神樹根系的黔首百姓們,都無法存活下去。于是,此刻要推翻它的,就不再是周幽王時的四夷。而是支撐起大漢本身的千萬黎民,與早有異心與野望的數百世家大族…
“嘿!喲!投礦料!”
“嘿!喲!鼓風箱!”
“嘿!喲!倒鐵水!”
“嘿!喲!錘打料!”
近處的趙氏冶場中,密磚成爐,煙火滾盛。風箱轟響,工匠呼喊,如聽雷轟鬼語。
一隊隊鐵工揮著鐵制工具,精赤著上身,在鐵爐前汗如雨下,做著不同的工作。他們有著明確的分組:投料、鼓風、倒鐵、捶打…每一組都用口號作為節拍,同步協作的干活,顯示出極好的配合與紀律!
而不遠處的露天鐵礦中,礦徒們也同樣一組一組,在深處的礦口中挖掘。他們弓著腰,交替背負著,把鐵礦石運送出來。就連更遠處燒炭的炭工,也是一樣的艱苦有序。他們一隊隊悶起窯坑的木火,被炭火燎的黢黑,卻時刻都盯著火頭。
此時此刻,無論是鐵工、礦徒還是炭工,這些工徒們體現出來的體格、紀律與忍耐,以及他們對于鐵器、火焰與械斗的熟悉,都驗證著一個后世總結出的經驗…
“礦徒、鹽徒、山民,皆可練為精兵。以其習勞苦、耐饑寒、性悍而質樸也。”
“不僅如此!這些鐵工、礦徒與炭工身上,還擁有著鄉民們罕見的紀律性!他們懂隊列、能協作,只要稍稍經歷廝殺就是最好的士卒!我太平道,一定要把他們收入麾下!”
這一刻,張承負凝視良久,胸有驚雷翻涌,面如平湖不變。他深深的看了這些礦徒工匠們許久,才驀然轉身,騎上了馬。
“走吧!該回去了!…”
“噠噠噠!…”
馬蹄聲漸漸遠去,武安的礦場消失在丘陵與山脈中。遠方的天空,只留下升起的黑煙,消失在如血的殘陽里。
當張承負返回趙氏莊園的時候,卻看到大商趙冶已經戴上了黃巾,額頭點著紅色的符點,身上也換了身黃色的麻衣。
“承負,道奴,且來與趙方主見過!從今以后,趙方主就是我太平道,在邯鄲小方的方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