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大地,天地寂無聲響。唯有廟中炊煙一縷,升入蒼茫星河。溫暖與熟食的香氣,就這樣漫入寒夜,帶來歲末的安寧。
廟中灶前,鐵釜輕響。釜中粟米已熟,由大賢良師張角與天醫張寶,親自分給一眾渠帥門徒。
“太平黃天!”
“愿太平!…”
作為太平道渠帥的聚會,眾人的飯食,比在冀州道場時好了些。瓦罐中裝的,是粗糙實沉的粟米。陶碟上擺的,是腌雪里紅、腌芥菜與黃蒜。陶罐里還有渠帥們帶來的咸魚,加上雪水燉爛了,澆在粟米飯上,吃起來很香!
“呼!真香啊!…”
高道奴一口氣吃了三碗,心滿意足,靠在墻上呼氣。張承負盤腿坐著,慢慢咀嚼著噴香的粟米飯,也仔細打量著吃飯的眾人。
這樣的飯食,自然與鐘鼎玉食的宦族、世家沒法比,就連大酒大肉的豪強也比不上,充其量是村中富農的水平。
然而,在這災旱大疫的年份,對普通的黔首來說,一口粟米、一口咸汁,已是天地清寒中最豐盛的恩賜了!而若是能吃飽,那更是天大的福氣啊!
“我太平道的太平,就是能吃飽飯啊!~~”
有門徒悠悠感慨,渠帥們也點頭認可。在兩位太平道教首的約束下,此時黃巾眾人的作風,還保持著農戶般的樸素,貼近鄉民們的底層生活。
至少,在大賢良師與天醫目光所及,眾人皆是如此。哪怕是領導一方的大方渠帥,也都把碗里的粟飯吃的干干凈凈。碗里一粒粟都沒剩,幾乎都不用洗。
“黃天所鑒!眼下這些渠帥與門徒們,都有著太平道的信仰。他們出身底層,追求黃天之道,相信有天下太平的那么一天!在這種宗教信仰的加持下,太平道門徒們的紀律性,比普通的郡國兵還要強,更不用說那些落草賊寇了…”
張承負笑著認可,但很快又陷入深思,默然不語。
“只是,這種太平道信仰的維系,卻絕非易事!現在只有三位大醫,才能約束住這些渠帥們,給與他們未來的希望…而一旦大醫們都不在了,這些渠帥們能繼承太平道統,約束住自己和手下嗎?恐怕…”
“哧溜!齊地的酒,這么多?!…”
旁邊高道奴吃飽了肚子,又覺得有些渴。他熊一樣的眼神,很快飄到墻角處,青州渠帥們帶來的大壇齊酒。可惜,大賢良師與天醫吃的簡樸,都沒有發話,便無人敢于喝酒。
“飯后飲湯,提神醒腦!…”
有門徒去煮了幾鍋湯水,里面加了些麥芽、棗和朹(山楂)。當很酸中微甜的湯水,飲入張承負的口中,他頓時酸的呲了牙,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飲湯漱口。正身跪坐…念《太平經》!”
張承負聞聲坐正,再看上首,二師叔張寶已經取出一卷竹簡的《太平清領經》。這一套經書足足有一百七十卷,大半存在冀州道場,小部分由三位大醫親自攜帶。而張寶領著渠帥們,誦了三段經文,每一段又各有所指。
“人之生也,得天地之氣,養父母之恩,食五谷之實,飲江河之清。若能清心寡欲,正言正行,行善積德,不欺弱小,不慢天地,是為上人也…”
這是太平道最初的宗旨,“勸善行道”,在西漢就已有雛形。
“夫百病之起,多因氣失;氣失之源,多由心亂。心善則氣和,氣和則百脈調暢。為人醫者,須存慈憫之心,口不妄言,手不亂施,念念為生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