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初霽,薄暮中祠廟佇立。土路泥濘,跋涉后風塵仆仆。泰山大漢與太平道少年彼此對視著,都在審視,都在思量。
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既然未曾名滿天下,那讓猛士納頭就拜,又如何可能呢?
“于兄,我太平道雖借宦族段氏的名義,募君前來。但我等有自己的黃天之道,以賑濟黔首、救濟天下為愿!這十多年來,三位大醫帶著一眾門徒,都在踐行此道。兗州之地,太平道也曾廣施符藥,治病救人,賑濟過數以萬計的流民百姓!”
張承負挺直胸膛,微微仰頭,看著眼前身高八尺的魁梧壯漢。他目光誠懇對視,朗聲道。
“黃天所鑒,我等所行之事,愿坦誠相告!乘氏縣李氏,在大野澤南占地萬畝,為官府收稅盤剝,又放貸收租,逼死小民數百!這戶大族豪強,就是我等動手的目標,只不過假借段氏的名勢,好方便行動。”
“李氏蓄養私兵,部曲眾多,行事狠辣。于君若是畏了,自可就此帶人離去!而之前招募于兄的數百貫錢財,就當饋贈壯士,結交于兄這樣的泰山豪俠了!”
“.”
聞言,于禁眉頭揚起,看著這出言相激、卻又誠懇無比的老成少年。他搖了搖頭,沉肅道。
“何必說這種話?我等既然拿了錢前來,自是做好了搏命的準備。所謂乘氏李氏,區區一戶豪強,并未放在我等泰山眾的心上!只是我等原本的打算…罷了!要殺他們,吩咐一句就是!”
聽到這,張承負沉吟思量,大致猜出了于禁的想法。他想了想,再次坦言道。
“于兄,我太平道的路,是與黎明百姓同道,而非高官厚祿,高坐廟堂之上。于兄若是不認可,那做完這一次,壯士自可帶人離開!是前去投軍也罷,去投一戶高門也罷,我太平道絕不阻攔!”
“.”
這一次,于禁眉頭蹙起,默然不語,臉上也顯出意外和遲疑。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著張承負,看著那不似作偽的尊重,許久才開口道。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太平道救濟鄉里,于某家中也曾受過恩惠。我等并非忘恩負義之人…君且吩咐吧!某自當竭力。”
張承負目光炯炯,看著這位泰山豪俠的神情,心中漸漸有了底。這位于君二十多歲,出身不高,投效無門,尚且未曾遇到明主。他正值青年,縱然舉止沉肅,但依然有著豪俠之氣!
豪俠信奉的是恩義情誼,以命報恩,一諾千金。像是這樣的人物,只要投入一方,結以恩義信重,只要不遇到被俘的大變,就不大可能輕易更改陣營。而作為被朝廷無視與打壓的泰山豪俠,他本身的出身立場,乃至于這群泰山眾的出身立場,都對漢室毫無親近可言,反而更貼近底層的太平道!
“好!好極了!我遇到于兄,是何等幸事!當以兄長之禮待之!”
片刻沉吟,張承負慨然一笑,恭敬作揖行禮。看到這少年的舉動,于禁臉上浮現錯愕,心中多了些莫名的感觸,只是道。
“郎君既然募我前來,又何出此言?莫行禮!莫要行禮!”
張承負并不理會,只是一板一眼,認真行禮完畢。于禁受了這一禮后,一時也不知說些什么,只能如山石般站著。而張承負溫和笑著,請教道。
“我久聞于兄武藝出眾,且善于調教泰山子弟。不知于兄可否,教導我等一二?”
“嗯?你想和我學習武藝?你想學什么?”
“于兄會什么?”
“我平日里練得,一是步矛,二是刀盾,從十二歲起練,都練了十來年。而我泰山眾人習練的,或長或短,都是這兩樣!”
“步矛、刀盾?都是戰陣上的技藝,可見君志向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