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草樹,河水迢迢,兩岸一覽無余。荒灘草丘,尸體倒伏,到處血色浸染。一老一少,四目相對,正是埋骨之鄉。
“咳咳!我李氏與太平道無冤無仇…你們為何要向我等動手?!是因為段氏?…”
李乾面色慘然,臉上既有不可置信的震驚,又有窮途末路的絕望。他勉強抬起頭,環顧四野,血味與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上百族中子弟都折在這里,變成一具具沉默的尸體。而李氏失去了這些族中的骨干,失去了繼承的嫡系,又面對段氏與太平道,這兩個一明一暗的可怕敵人…李氏的未來,會是什么可怕的模樣?!
“黃天所鑒!我等并無私怨,唯有公義之仇,百姓活命所需。我敬李君,答應為李氏留下血脈,就必然為之!”
張承負面色如常,平靜的注視著李乾。既然選定了大野澤泰山的經營根基,那這些兼并一地、劣跡斑斑、擁有武力的地方土豪,就是必須鏟除的對象!
這些地方豪強積累了驚人的糧食與田地,族人眾多,手頭又有部曲武裝。只要等到黃巾起義,天下大亂,他們就會憑借武力,飛快的實力膨脹起來!
像是李氏囤積了這么多的糧食,掌握著數百部曲。只要天下的秩序大亂,他們立刻就能吃掉大野澤邊的整個乘氏縣,吞并數千上萬的流民,侵占數以萬畝的田地,急速擴張到數萬佃戶的規模。
然后,在黃巾起義后的短短八九年內,李氏就會變成歷史上私兵部曲數千,盡數精銳敢戰的模樣,變成兗州太平道最棘手的敵人之一!
所以,為了一年多后,兗州太平道的順利起事,張承負絕不會心慈手軟!如同今天的這一次伏擊,他也不會留下任何的活口,來泄露太平道的謀劃。
“李君,時間不多了!”
“.”
李乾渾身顫抖,默然許久,才艱難答道。
“兵甲弓弩,都在大野澤邊的私莊,在兩處地窖里藏著。鐵甲不多,只有三四十副。弩弓多些,有七八十張。”
“這些兵甲利器,從何處得來的?”
“弩弓來自東阿縣與乘氏縣的府庫,鐵甲來自州郡的郡國兵。前者是縣尉報損貪墨,后者是郡都尉私下買賣…”
聞言,張承負輕輕點頭,這答案都沒有出乎他的預料。李氏這么大的家業,卻只有三四十副鐵甲,朝廷的管控還是嚴的,至少對豪強來說如此。
“李氏這么大家業,平時對官府交多少稅糧,服徭役嗎?”
“嗯?我李氏一萬六千畝地,兩三千族人佃戶。官府名冊上則是七千畝,八百口。七千畝地十稅一,八百口只交一半的算錢。稅吏們不可能對我李氏,收什么額外的雜稅。縣中的徭役,也根本不可能,攤派到我李氏的頭上。”
“哦?李氏在這縣里,竟然如此豪橫?”
“哈!豪橫?那些世家大族,哪個不是如此做派?更大些的世家,甚至連稅都不用交。我李氏至少還是明里暗里、上上下下,都出了錢的!…”
“至于這縣里的縣尉與曹吏,要緊的位置上,要么是我李氏的族人,要么都是我李氏喂飽了的。就連上任的縣令,若不想出什么意外,也得對我李氏客客氣氣!這一次,要不是莫名惹上這權勢通天、心狠手辣的段氏…蒼天在上!我李氏何至于此啊!”
“嗯。李君,這就是不公的世道啊!你等豪強,雖不如世家大族,卻已經比饑寒凍餓而死的小民們,好百倍千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