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陳王在陳國內,說一不二。他壓制世家大族,壓制太平道,大力約束游俠,討伐國中盜賊,賑濟國中百姓。他還組建了一支極為精銳的郡國兵,據說有整整兩個部曲八百人!這幾乎是黃巾起義前,東漢諸侯王能做到的上限了。更不用說,這位陳王之前,還因為私自祭祀黃帝上天,被靈帝拿下,差點就幽禁處死了!
以諸侯王的身份,私下祭拜黃帝上天、掌控郡國政治、募集大量郡兵、與世家和宦族都不交好.陳王可真是行事“剛烈”,甚至剛烈到有些魯莽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這位陳王的勃勃野心,或者說政治抱負。
“噢!子讓放心!我不會入陳國的,就在鄉間走走。去年的大疫,陳留也有許多染疫橫死的鄉民。這一路南下,恰好是清明祭掃的時候,我有意給鄉民們舉行幾場祭禮,招魂安魂。”
“呃,給鄉民舉行士大夫的祭禮?嗯老師仁德!”
對于這種下鄉給小民祭祀的活動,渠帥史謙明顯興趣不大。這種活動又是勞苦,又沒啥收獲。費心費力地安撫這些小民,遠不如和各家士族一起,舉辦春祭、社祭來的有價值,更能傳播名望!
外黃城外,一行人就此告別,分道揚鑣。而等到渠帥史謙恭敬離去,大賢良師張角也沒有提任何“歲在甲子”的起事規劃。他平靜的注視著史謙離去的馬車,輕聲道。
“承負,你覺得如何?”
“老師,子讓兄行的是士族之道,而我等是黎民之道。道不同,不相與謀。眼下能夠合在一起,不過是因為老師的名望,而天下的矛盾還沒激化到那一步.等到天災逼到絕處,所有人為了求活,都得做出選擇,站到或上或下的立場上。到時候,就沒法這樣溫情脈脈了。”
“嗯。道不同,調和最是艱難啊!”
大賢良師張角嘆了口氣,又看向這位冷靜的小弟子,笑著道。
“你年紀輕輕,倒是眼睛犀利,看的最是清楚.那這陳王劉寵,你怎么看?據說,他也是個和你一樣的神射手。”
“陳王劉寵.”
張承負沉吟片刻,腦海中漸漸勾勒出一個聚眾十萬、擁精兵數千、卻輕易被刺而死的形象。好一會后,他才嘆了口氣,搖頭道。
“這位陳王,若是放在前漢,放在世家大族沒這么強大的幾百年前,或許真能成就一番大事!而哪怕是本朝,他的封地若是在揚州、益州、并州、涼州這樣邊患不斷、士民必須抱團的邊州,以他的武烈,也能守一地的安寧。只可惜,他生在本朝,封地又在豫州陳國,在世家大族力量最強的地方!”
“他所作所為,都在世家大族的注目下。他所行的道,也不是世家們能接受的儒道,是前漢外儒內法的霸王道,是皇權之道。他又不能真的拋下諸侯王的身份,站在小民百姓的一側.所以,他走的路下面,根基空空,就像行在浮橋上。反而是大漢皇室的權威,護著他的命。他信重那些士族子弟,但又沒有駕馭這些人的權術,不符合世家大族的利益。只要等到天下一亂,皇室權威轟然倒地,他與世家大族的矛盾爆發,那早晚必為其所害!”
聽到這一番評價,大賢良師張角眉頭揚起。他靜靜審視了會,看著這弟子發自內心的感慨與唏噓,就像真的見到了陳王劉寵的結局。片刻后,大賢良師點了點頭,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