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魏國公府。
徐妙云坐在銅鏡前,任由侍女為她梳理長發。
鏡中的女子眉眼如畫,卻只穿著一身素凈的嫁衣,連金釵都未戴一支。
徐妙錦推門進來時,手里捧著一個錦盒。“大姐,這是母親留下的鳳釵,你明日戴上吧。”
徐妙云搖頭,將錦盒輕輕合上,“不必了,明日我只想簡簡單單地出嫁。”
“可你是魏國公的長女啊!”徐妙錦急得直跺腳,“哪有國公家的小姐出嫁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這要是傳出去,旁人還以為父親苛待你呢。”
徐妙云拉過妹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傻丫頭,這正是我想要的。馬淳和我商量好了,婚禮就在小青村的醫館辦,只請幾個相熟的村民。”
徐妙錦瞪大眼睛,“這也太寒酸了!父親能答應?”
“父親巴不得如此。”徐妙云輕笑一聲,“你可知為何父親這些年處處低調,連兵權都主動交還?”
徐妙錦搖頭。
“自古開國功臣,有幾個能善終?”徐妙云壓低聲音,“父親能保全徐家,靠的就是這份謹慎。如今我嫁給一個民間大夫,反而能讓皇上放心。”
徐妙錦若有所思。“所以大姐是故意要這么簡樸的婚禮?”
徐妙云點頭。“也不全是!明湛說得對,我們若大張旗鼓,只會讓小青村的百姓覺得高不可攀。往后我們還怎么給人看病?”
“可這也太委屈你了。”徐妙錦嘟囔道。
徐妙云忽然笑了,眼中閃著光。“委屈?能嫁給心儀之人,做自己喜歡的事,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這世上多少女子連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我卻能和你姐夫一起行醫濟世,這是多大的福分。”
徐妙錦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徐妙云捏了捏妹妹的臉,“去睡吧,明日還要早起呢。”
翌日清晨,一頂青布小轎悄無聲息地出了魏國公府的大門。
沒有吹打,沒有儀仗,只有徐達一家,連嗩吶隊伍都是出了城才開始吹吹打打。
而此時,小青村的石板路上已經熱鬧起來。
幾個半大孩子挎著竹籃,挨家挨戶分發紅紙包的喜糖。
村口,里正正往老槐樹上掛紅綢,粗糙的手指將布結系得格外端正。
“王伯,新娘子到哪兒了?”李二狗扛著梯子過來,幫著掛燈籠。
里正瞇眼望向官道:“剛過十里亭。”
醫館門前,馬淳一襲絳紅色圓領袍,腰間只系了條素色腰帶。
他正和村民一起搬桌椅,忽然聽見遠處傳來嗩吶聲。
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又急忙松開,生怕揉皺了新衣。
官道盡頭,徐妙云一襲茜色嫁衣,發間只簪了支木雕海棠。
她扶著父親的手臂走來,徐達穿著常服,腰間玉帶換成了普通革帶,倒像是尋常鄉紳送女出嫁。
“來了來了!”孩子們一窩蜂涌上去。
馬淳快步迎到村口,正要行禮,被徐達一把托住:“今日不論官職。”
老將軍眼角堆起笑紋,將女兒的手遞過去,“交給你了。”
兩只手相觸的瞬間,徐妙云指尖微顫。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牽起手。
“新娘子來啦!”村里的王嬸高聲喊道,十幾個村民立刻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