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為傅忠求情的機會,是否也是為更多被裹挾其中、罪不至死的人發聲的機會?
胡氏抬起淚眼婆娑的臉,望向徐妙云:“姐姐……求您……”
徐妙云握住胡氏冰涼的手,安撫地拍了拍。
她的目光與馬淳在空中交匯。
沒有言語,但彼此都明白對方心中所想。
馬淳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傅夫人,你冷靜些。動了胎氣就糟了。”他語氣盡量放緩和,“傅忠的情況,我再想想辦法。”
胡氏連連點頭,“多謝!多謝馬神醫!您大恩大德……”
馬淳擺擺手,示意徐妙云先照顧胡氏。
他踱到窗邊,望著門外清冷的街道,思緒翻騰。
直接找蔣瓛?
那條線太深了。
以傅忠為切入點,面圣?
朱元璋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風險極大。
但若只是自保,看著更多人像那個嚇破膽的戶部庫使,看著更多家庭如胡氏這般在恐懼中煎熬……
他轉過身,眼神變得堅定。“妙云,我想……進宮一趟。”
徐妙云輕輕頷首,沒有絲毫驚訝,“我陪你。”
馬淳搖頭:“不用。你留下照顧傅夫人。這個時候,她身邊不能沒人。”
他看向胡氏:“傅夫人莫急。我和內子商議一下。你先在這里歇息,安心等消息。”
胡氏嗚咽著答應。
馬淳示意徐妙云跟他到內室。門簾落下,隔絕了外間的聲音。
內室里,藥香更濃。
“你想為傅忠求情?”徐妙云低聲問,目光澄澈。
“是,也不全是。”馬淳沉聲道,“傅忠雖然混賬,但空印這事,他頂多是個湊熱鬧聽壁腳的,絕不敢真碰。
“蔣瓛扣著他,無非是想借他這個穎國公世子的名頭,給某些人施加壓力,或者……釣更大的魚。拖下去,他只會更危險。”
徐妙云靜靜聽著。
“更重要的是,”馬淳的聲音里有一絲責任,“你還記得陛下問我的話嗎?‘該不該殺’?這案子牽連太廣。地方官吏為了公文往返便利,積年累月形成的陋規。一刀切下去,多少無辜性命?多少家庭破碎?傅忠之事,或許是個契機。一個提醒陛下‘脅從可憫’的契機。”
徐妙云看著他眼中閃爍的光,那是一種屬于醫者、也超越醫者的悲憫與勇氣。
“風險很大。”她提醒,“圣心難測。尤其是這案子,陛下雷霆震怒。”
“我知道。”馬淳坦然,“但若此時不說,還要等到何時?傅友德在邊關為國效力,家中獨子卻蒙冤被困?這不合情理。何況,我們也有個由頭——傅夫人有孕在身,受不得驚嚇。于情于理,陛下都會多少給穎國公幾分薄面。”
他頓了頓,看向徐妙云:“當然,前提是我能見到陛下。”
徐妙云思忖片刻。“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幫你遞話。”
“皇后娘娘?”
馬淳即刻出了門。
“姐姐……”胡氏的聲音帶著后怕。
徐妙云輕撫著她的背,“會沒事的。”
她溫言安撫,看向門口丈夫消失的方向,“他會盡力的。”
不知為何?
看著丈夫的身影,她居然喊不出讓馬淳停下來的話。
因為這一刻,馬淳是一個醫者。
醫者!
醫的不僅是個體,還有這個世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