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眾人懵懂又驚懼的眼神,馬淳知道需要解釋清楚。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顱兩側。“人的腦子,分左右兩個半球。就像……嗯,就像一個大衙門里,分了左右兩個負責不同區域事務的官署。”
這個比喻讓匠人們似乎理解了一點。
“我們右手右腳,主要歸左邊的官署管。左手左腳呢,歸右邊的官署管。”馬淳繼續。
他指了指王小五:“他這條從右半身向腦子、又從腦子指揮右半身來回的‘路線’出了問題。”
“怎么回事?”老王追問。
馬淳解釋道:“這條來回的路,它中間有一段叫‘橋梁’的東西,或者說一條重要的‘官道’。”
他做了一個雙手交叉在胸前的姿勢。“指揮右手右腳的信息,需要從左側官署發出命令,經過這道‘橋梁’,去到身體右邊。反過來,右半身的感受要傳回腦子,也得經過這道‘橋’,交回給左邊管事的地方。”
“現在,就是這道‘橋梁’,可能‘斷’了,或者暫時被‘阻斷’了,不通暢了!”
張太醫聽到這里,眼睛驀然睜大,似乎捕捉到了一絲關鍵的醫學概念,若有所思。
老王更懵了:“橋斷了?那……那會怎樣?”
“正是他表現出來的樣子!”馬淳指著王小五,“現在他的左半腦——管右邊身體的官署,它發出的命令傳不過去了!就像傳令兵跑不過橋,命令丟在半路上!”
“那他右邊的手腳自然不聽左邊官署的使喚。”他頓了頓,“可是,他右半身的感覺是正常的,因為感覺走的是另外的小路,可能沒斷透,還能傳回一點。”
這時王小五似乎急于印證,嗚嗚地想點頭,結果又歪了脖子。
“更麻煩的是,”馬淳接著說,“他右半身的官署無法正常接收命令,但它自身的區域控制功能可能還在!這時,如果病人自己非常努力想要控制右半身……”
馬淳看向王小五:“他越是焦急,腦子里越是集中意志想去控制右半身,這份強烈的意志刺激反而可能會‘泄露’過去一部分,或者刺激到右邊官署本身的功能區。”
“可右邊的官署是管左半身的!”馬淳指著王小五剛剛無意識抬起的左手左腿。
“結果就是,”馬淳加重了語氣,清晰地概括,“他越想用力控制右半身動作,左邊的身體反而跟著‘活躍’起來,做出動作!甚至把原本無意識想做的細微動作,變成了明顯的‘同步’或者‘鏡像’亂動!他看著就變成了‘同手同腳’、‘想右動左’,整個人亂套了!”
這一番深入淺出的解釋下來,老王等人恍恍惚惚,似懂非懂。
但“腦子中間的路不通”、“亂發布命令”、“越用力越控制錯邊”
張太醫眼中則是精光閃動,顯然這個關于“腦中通路”的解釋極大地開拓了他的認知。
“馬大夫……那這橋斷了還能接上嗎?這病還有治嗎?”老王的聲音帶著絕望中的一絲希冀。王小五也死死盯著馬淳,大氣不敢出。
“能治!”馬淳沒有絲毫猶豫,語氣斬釘截鐵。
“首先,這阻斷多半是暫時的!原因可能是腦中供這‘橋梁’路段運行的一小片區域,突然氣血不通了,有了淤阻或淤血,就像路被一小段泥石流堵了,但路本身沒塌方!只要及時疏通,路就能恢復通暢。”
“需要多久才能好?”老王緊張地問。
“別急,”馬淳安撫道,“只要處理得當,大多數病人能恢復得很好。有些幾天,有些幾周,需要耐心。”
張太醫忍不住插話請教:“國公爺,如此精微之處,您是如何探查判斷的?”
“望聞問切,細察征象。”馬淳簡單回答,“如他這般‘意愿性動作’(想動右邊結果左邊動)與‘鏡像動作’(比如想舉手右臂不動左臂卻舉起)如此典型的,再加上言語表達稍困頓,卻無肢體乏力麻木,無頭痛眩暈,便可知病在要害通路,而非廣泛腦損。”
張太醫聽得極其認真,如饑似渴地記下這些觀察要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