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里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馬淳身上,等著他解釋這古怪少爺的病癥。
馬淳解釋起來,“此癥,古書有載,名為‘不潔恐懼’。非外邪侵體,亦非風寒暑濕。”
管家急切地問:“神醫,那是什么?”
青年也緊張地抬起頭,死死盯著馬淳。
“是心疾。”馬淳斬釘截鐵。
“心?”管家和青年都愣住了。
“不錯。”馬淳指向青年不安攪動的手指,“公子視世間塵垢皆為大敵,反復擦拭洗滌,非為潔癖表象,實乃心魔深種。”
他目光轉向地上那幾塊被棄置的、沾了井水汽的布巾,“公子所懼,非塵土本身,乃是心中所構想的‘污穢’幻象。這幻象盤踞心神,日夜不休,才驅使公子反復清掃、擦拭,直至精疲力竭,猶不得安!”
青年身體微微一顫,似被說中痛處。
管家喃喃道:“心……心魔?那該如何醫治?”
馬淳冷聲道:“治心之疾,需破心之障!”
青年手不自覺地又想擦拭被診脈過的地方。
旁邊的仆人立刻遞上新的布巾,青年幾乎是搶過來,用力地搓著自己的手腕。
馬淳靜靜看著他近乎自虐的行為,沒有直接回答管家。
他反而問道:“公子方才一路走來,可曾真正看清這青石板路?路邊的野草新芽?春日暖陽?”
青年茫然地抬眼,眼神空洞:“塵土……”
“非也!”馬淳打斷他。“公子眼中,只余塵土。心中,只余擦拭掃蕩之念。那路上的生機,那和煦的陽光,甚至連這擦得锃亮光潔的門檻,在公子心中,也還是不夠‘干凈’,是么?”
青年渾身劇震。
馬淳不等他反駁,猛地轉身。
他對管家吩咐,“取一塊普通墊門的粗麻布來!”
管家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刻示意仆人去找。
很快,一塊沾滿灰塵、甚至帶著些干泥巴、隱約還有幾個模糊腳印的臟麻布被送來了。
幾個仆人嫌棄地捏著布角,就連徐妙云都忍不住皺了皺眉。
馬淳卻毫不在意,甚至親自伸手接過那塊臟布。
“拿水瓢來。”
管家連忙照辦。
馬淳一手拎著那塊臟污的粗麻布,一手拿著水瓢。
他走到門檻邊那仆人事先鋪好的嶄新潔白的墊布旁。
那正是青年進門時小心翼翼踩過的“凈土”。
青年緊張地盯著馬淳手中的臟布。
管家預感不妙,“神醫,您這是……”
話音未落!
馬淳猛地將那塊臟污厚重的麻布,“啪”地一聲,直接摜在了那塊雪白嶄新的墊布中央!
灰塵、污漬、干枯的草屑瞬間蔓延開來,侵染了無瑕的白。
一片狼藉!
“啊——!”一聲凄厲的、不似人聲的尖叫猛地撕裂了醫館的寧靜!
那裹著白布的青年如同觸電般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他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