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地將吳全在詔獄里如何崩潰、如何吐出張闊海和呂氏勾連的樁樁件件,清晰地敘述出來。
“張闊海那個死鬼,就是替呂氏處理臟物的手。血燕、昆侖鮑、雪蛤……全是毒囊子。”
“還有‘溫玉散’?”馬淳追問。
“是,核心就是它。”蔣瓛重重點頭,“溫玉散,吳全交代是張闊海從一個神秘渠道得來的藥引子。他們用這東西浸泡那些所謂的頂級補品。”
“浸泡?”馬淳眉頭緊鎖,“炮制手法極關鍵。吳全懂這些?”
“他不懂。”蔣瓛否定得很干脆,“張闊海親自處理,吳全只管跑腿搬運封存。他只知那‘溫玉散’聞起來有股不易察覺的淡淡甜腥。無色無味融于滋補品后,根本驗不出。”
馬淳目光銳利如刀:“驗不出?給我點時間,我能讓它顯出原形。”
他腦中瞬間拉出前世記憶片段。
那是他曾在南方一座古老的中醫藥研究所實習時,無意翻閱過的一份破損筆記復印件。
上面提到了幾種早已失傳的古代隱秘配方和它們可能的替代成分。
他指著紙包里那點不起眼的赤色殘留。
“蔣兄你看,”他捻起一小點粉渣,湊到鼻尖下極輕地嗅了嗅,“先不論其毒性原理,單看材質。”
蔣瓛凝神。
“此物色澤赤褐近乎血朱,”馬淳用指尖仔細碾磨感受,“顆粒極其均勻細膩,非尋常石粉。質感帶油潤感,不揚塵。”
他眼神投向虛無,仿佛在檢索大腦中的文獻庫,“依我接觸過的古籍記載推測,此類秘藥,多取材自極其罕見域外奇物。”
“有何憑據?”蔣瓛問得直接。
“其一,氣味。”馬淳斷然道,“盡管已被刻意掩蓋稀釋,我方才細聞之下,仍捕捉到幾縷極淡的奇特木香,并非中土所有樹木之味。”
他語氣愈發肯定:“其二,吳全提及的‘甜腥’感來源。我在書中見過類似記載描述,此腥中帶甜之息,最可能源于兩種東西混合——”
“天竺所產的番木鱉根芯(一種劇毒藥物,古人認為源于印度一帶),或南海一帶瘴癘之地的某些大型毒蜥肝臟提取物,再輔以高度精煉過的黃樟根油(黃樟樹根皮精油中含黃樟素)。
“而這兩樣東西,”他抬起頭,“別說大明藥肆市集,就是皇宮大內正牌貢庫,存不存在都成問題!”
“宮里沒有?”蔣瓛的聲音繃得很緊,“吳全招供時,倒是提過一句張闊海的醉話。他說,張闊海有一次酒后失態,罵罵咧咧中提到呂氏,說她‘背后水很深’,‘站著一座大山,還有不少人’。”
“一座大山……”馬淳咀嚼著這四個字。
“尋常官宦勾結,張闊海一個院判,不至于惶恐至此。”馬淳道,“能讓他覺得是‘大山’,能讓呂氏手里源源不斷流出這些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大明土地上的毒物……”
他停頓了剎那,一個清晰的答案浮出水面:“只有一種可能——沿海!走私海商!”
蔣瓛的眼神豁然銳利如電!
“你是指,”他周身都繃緊了,“吳全口中呂氏背后真正的靠山,是江南那些無法無天、連朝廷禁令都敢踩在腳下的巨商?”
他腦中瞬間串聯起無數碎片信息。
浙江寧波港。
泉州月港私市。
雙嶼島上的無法無天。
一個個地名在他腦中清晰串聯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