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輕響。
后院那扇小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
“誰?”守在旁邊的小六冷喝。
“我。”蔣瓛的聲音響起。
“有眉目了?”馬淳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舊藥典。
蔣瓛從貼身衣物中取出一份薄薄的油紙包,放在桌上。
“沒查到溫玉散。”他開門見山,“這東西太隱秘,像是幽靈,沒留下入庫痕跡。”
他展開油紙包,里面是一張折疊起來的泛黃箋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蠅頭小楷。
“但我查了太醫院庫房‘番藥’檔冊,洪武十一年到十五年張闊海主事期間。”蔣瓛指著紙上幾個被紅圈標記的名字,“你劃出的幾種可能藥引來源——番木鱉、黃樟油、南海大蜥膽……這幾樣,在檔冊上有過入冊記錄的年份,都與這幾家皇商脫不開干系!”
馬淳迅速掃過那幾行模糊不清的供貨署名。
“順義隆商行?豐裕海貨行?”他立刻辨認出,“沒錯,這兩家是應天和松江地面有名的大海商!明面上經營絲綢瓷器出海,暗地里……哼,市舶司的人誰不知道他們的買賣?”
蔣瓛冷笑:“這幾家皇商有特許海貿文書,能量不小。張闊海經手的特貢藥材,半數來源是他們!”
大明雖然實行海禁,但也有一些商行能與藩屬國做一些朝貢貿易。
而那些持有特許海貿文書,就有能力從外面搞到稀奇東西。
他點了點名單最后一行那個有些模糊的標記。“最有意思的是這個。”
他指尖停留在一個很不起眼的位置:“洪武十五年秋,一份標示‘域外雜木百斤’。供貨方署名只草草寫了個——天澤興隆棧。”
“天澤興隆?”馬淳皺起眉頭。
“對。”蔣瓛眼神銳利如刀鋒,“登記用途含糊其辭,只說是‘太醫院用作器皿熏香’。入庫時間是洪武十五年秋天,正是張闊海被砍頭前幾天!”
“百斤……域外雜木?”他抬眼看蔣瓛,“你查過這‘雜木’具體指什么?能確認嗎?”
“沒有字據寫明。”他答得干脆,“吳全那孫子骨頭都榨碎了,只記得確實收過一批海外沉甸甸的木頭箱子。張闊海親自過的手,直接鎖進他的小藥坊倉庫里,旁人一概不許靠近。”
他頓了頓,補了一句:“吳全趴地上跟我比劃,箱子不大,但死沉。那木頭味怪,甜里裹著辣。”
“這就對了!”馬淳聲音猛地拔高,隨即意識到里屋休息的徐妙云,又迅速壓下去,“黃樟木!唯有黃樟木芯提煉出的精油,才有那股特殊的甜烈辛香!它正是溫玉散掩蓋核心毒素氣味的關鍵藥引!”
黃樟油!正是溫玉散關鍵成分來源之一!
年份剛好對上張闊海!
而吳全曾供認,張闊海處理那些毒物,通常是在太醫院自己的藥器小作坊內進行!
“可洪武十五年秋天……我和妙云尚未相識!更未成親!呂氏當時要害誰?!”
蔣瓛盯著他,“是啊,馬國公,那時候你在小青村曬草藥。徐家大姑娘養在深閨。呂氏吃飽了撐的,耗費大價錢動用人脈、啟用張闊海這種級別的暗棋,弄來這批專給溫玉散打掩護的黃樟木,就為了留著半年后專門毒你們倆?”
“這理由,你信嗎?”
馬淳搖搖頭。
“吳全還撂了點別的。”蔣瓛的聲音像摻著冰渣子,“溫玉散這東西,霸道歸霸道,可知道怎么配、配得準的人,據張闊海醉酒吹牛時漏過的話,少之又少!‘十方天下,精于此道者,一指可數!’”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