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淳抬眼,目光掃過三人。
老漢焦灼,妻子憂心,徒弟茫然。
他們都對這盤踞水鄉千百年的索命幽靈一無所知。
“這病,”馬淳的聲音沉重,“不是鬼,也不是巫。是人下水時,染上了一種肉眼看不見的蟲子!”
“蟲?”老漢眼睛瞪得溜圓,“啥蟲子能禍害成這樣?”
“看不見的蟲子?”小六也伸長脖子。
“對,極其微小。”馬淳點頭,“它藏在水里。更準確地說,它藏在你村子湖邊、稻田、水溝的那些‘釘螺’身體里!”
“釘螺?”老漢像是想起了什么,“湖邊水洼里那種灰不溜秋、個頭不大、殼硬的野螺?滿湖汊都是!一抓一把!”
“就是它!”馬淳斬釘截鐵,“那蟲子先在這些釘螺里頭長。長到一定時候,會離開螺,在水里游動。它們極小,人在水里勞作、嬉戲時,這些蟲子就會鉆破人皮,穿透筋肉,逆著血脈而上!最后盤踞在肚腸里、在肝膽里、甚至在肺里!一邊吸血!一邊下卵!”
鐵娃的臉更加慘白。
老漢聽得渾身發冷,“下……下卵?”
“是。它們在人身體里做窩。下的卵會隨著糞便排出……”馬淳的聲音更冷,“這些卵到了水里,遇到釘螺,又會鉆進去,再長成那害人的蟲子!”
小六倒抽一口涼氣。
水、釘螺、蟲子、人……
一個吃人的死循環。
“那些卵!”老漢猛地想起兒子的黑便血絲,“是不是……是不是……”
“沒錯。”馬淳指著鐵娃,“他排出的血絲黑便,里面就有蟲卵!就是這些蟲卵,日復一日在耗他的血!毀他的身子!啃他的肝!啃他的腸!”
“這,就是你們祖祖輩輩說的‘水蠱’!”
“也是我們大夫說的,血吸蟲病!”
死一樣的寂靜籠罩醫館。
只有鐵娃微弱的呼吸聲。
老漢抖著嘴唇,“蟲子……吸血……下卵……”
他終于明白了糾纏村人幾代人的噩夢是什么。
不是什么河伯詛咒,是水里看不見的毒蟲!
小六急切地問:“師傅!那有救嗎?”
徐妙云緊緊盯著丈夫。
馬淳看向那幾乎被絕望吞噬的父子。
臉上露出一絲不容置疑的沉靜,“能救!”
他蹲下身去,假意從角落那個金屬箱子找東西,其實是花了100積分,從系統里兌換了一些打蟲藥。
接著他裝模作樣取出一片銀亮的藥片。
“此藥,叫‘吡喹酮’。”
藥片落在白瓷碟里,發出清脆的聲響。
老漢渾濁的眼珠死死盯住那小小的藥片。
“一片……就能殺光蟲子?”
“能!”
“但殺蟲子并非治病全部。鐵娃的身體,已被蟲卵啃噬太久。肝臟腫大,氣血大虧,元氣虛損,這才是生死大關。”馬淳一邊說,一邊已開始配藥。
他動作麻利,“小六!”
“在!”
“黃芪三錢,當歸兩錢,紅棗十顆去核,快煎濃湯!”
“哎!”小六拔腿跑向藥柜。
“老伯!”馬淳轉回頭,“你娃現在最需要進補氣血!但切不可急進大魚大肉!脾胃弱,虛不受補!反而會加重腹脹!”
老漢拼命點頭,“懂!懂!馬神醫您說!俺就煮點粥湯!”
“可用些鯽魚湯,撇凈油花。”馬淳一邊取注射器一邊說,“配些新鮮青菜葉剁碎,熬煮得稀爛,喂他緩緩咽下。”
“好!好!”老漢記牢。
此時,小六已將黃芪當歸紅棗熬上。
陶罐發出咕嘟聲,藥氣漸漸彌漫開。
馬淳熟練地敲開安瓿瓶,透明藥液吸入針管,排空空氣。
他走到鐵娃身邊。
“娃兒,會有點疼,忍一忍。”鐵娃虛弱地睜開眼,點點頭。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