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盅酒下肚,趙鐵柱眼眶子泛紅,話也多了,“哲哥,俺最怕過年過節,旁人都是一家子團團圓圓,俺就一個人……
俺爹去世五年,俺娘改嫁三年,打那之后,俺都是一個人……這話俺從沒跟人提過。”趙鐵柱右手捶著胸口,“俺這心里堵得慌啊。”
“我懂。”李哲上輩子就是個老光棍,怎么會不明白這種感受。
趙鐵柱搖頭,“你不明白……俺想俺娘,想俺弟。俺知道外人怎么看俺娘,她們覺得俺娘……不好,丟下俺一個人改嫁了,其實不是那樣。
俺娘帶弟弟走的時候,都把話說開了。那年俺十七,她不在俺一樣能過活,家里的馬車和三畝地都是俺的,有的是姑娘愿意跟俺。
要是俺娘不改嫁,家里兩個男娃負擔重,俺說親都費勁……她是怕拖累俺才帶著弟弟改嫁。”
“你娘說的有道理。”李哲不得不承認,趙母是個有想法的人,給大兒子留下家業,以后容易娶媳婦。帶著小兒子改嫁到通州,日后成了京城人。
至于趙鐵柱為何后來婚姻不順,只能說個人的謀劃在時代洪流面前不堪一擊。
八十年代前,馬車是北方運輸行業的主流,車把式是個技術工種,會馴馬、養馬、修車,地位高、收入好,很多人都愿意嫁。
八十年代末,隨著改革開放后農業機械化,拖拉機、農用車逐步取代畜力車,馬車退出了主流運輸市場,車把式也沒落了。
“哲哥,你知道嗎?俺就想著多掙點錢,把俺娘和俺弟接回來,一家人能在一起過日子。”
“哥能理解,會有那一天的。”
趙鐵柱擺擺手,“哲哥,車把式越來越不好干了,不光要和同行搶活,現在還得跟拖拉機拼,你說俺這兩個轱轆的,咋跟四個轱轆的比。人家喝的是油,俺們吃的是草,根本干不過。這錢,越來越難掙了。”
“柱子,國家在推動機械化發展,以后不光有拖拉機,還會有貨車和卡車,馬車把式會越來越難。你要想掙錢,就得盡早改行。”
趙鐵柱有些迷茫,愣了愣神,“俺除了駕車和拉貨,啥也不會呀。”
李哲給他添了一杯酒,“你可以當駕駛員,學習開拖拉機。”
“俺能行?”
“咋不行,你有拉貨的經驗,又認路,這就是最大的優勢。”后世只要有導航能走遍全國,可這個年代不一樣,司機得認路,這活也看天賦。
有人走一兩遍就能記住路,有人走五六遍還會迷路。尤其是跑長途,要是不認路,跟瞎子沒啥區別。
未來十年,司機都是一個搶手的金飯碗。
“哲哥,這拖拉機金貴著呢,聽說還得考證,俺去哪學?”
“咱村不就有嗎?”
“你是說咱村的鐵牛?”趙鐵柱說完,立馬搖頭,“不成、不成,村里的拖拉機是王鐵頭寶貝疙瘩,他能讓俺練手。”
“你不試試咋知道不行。你爹當年是生產隊的車把式,跟王支書的關系不錯。如今你爹去世,你娘改嫁了,他能不照顧你?王支書這個人面冷心熱,只要你跟他實話實說,不占集體的便宜,他會同意的。
實在不行,咱自己出拖拉機油費幫村里拉貨,就當練車了,只要村里幫著申辦駕駛證就成。”
趙鐵柱聽得認真,知道李哲是為自己好,端起酒盅一口悶了,“哲哥,俺聽你的,明天就去找王支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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