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胡同。
7號院的前門敞開著,門口停放著一輛架子車,車上堆滿了碼得整整齊齊的煤球,敦實小伙正撅著腚往院里倒騰煤球。
煤球鋪子就在后溝胡同,前幾天王建軍先買了幾塊用,燒得還不錯,今天直接讓老板送來一車,放著慢慢用。壯小伙聽口音也像冀省的,身上裹著一件看不出本色的軍大衣,笑起來有一股憨厚勁。
小伙子干活很麻利,煤球在墻根擺放得整整齊齊。干完活收了尾款,風風火火地又去送下一家了。
剛搬家的時候,李哲借了鄰居幾塊煤球。雖說不是值錢的東西,可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他用簸箕裝了幾塊煤球準備給人家送過去,垂花門鎖著過不去,只能繞到后門。
他剛把煤球裝好,外面就傳來一陣呼喚聲,“老二,老二,瞅瞅誰來了?”
李哲放下簸箕,起身拍拍手,就見李衛東領著李振國進了門。
“二叔?”李哲有些意外,昨天他剛去了李振國家,沒曾想李振國今天就過來串門。
李振國進了前院,看著寬敞的院落、氣派的房間,已經有些說不出話了。在他的印象里,大哥一家在村里的日子過得緊巴,老大前兩年剛結婚花費不少,老二馬上也要蓋房結婚,正是用錢的時候。大哥就是在村里種個地,沒有其他進項,日子過得并不寬裕。
眼前情景顛覆了他的想象。剛才回來的路上,李衛東已經說了,前院四五間房都是他們李家在用。這種獨門獨院的私房租價很高,普通的京城老百姓壓根住不起,要不然他也不會借住在丈母娘家。
眼前的一切又真實存在,容不得他不相信。
黃瓜!肯定是賣黃瓜掙的錢。他覺得自己找到了源頭。
李振國愣神的工夫,已經被李哲帶進客廳,“二叔,來的時候凍壞了吧?趕緊坐下喝點茶水。”暖壺里有現成的熱水,李哲泡了一壺茶。
李振國接過茶杯,還是沒忍住問,“老二,這房子真是你租的?多少錢一個月?”
“70塊錢一個月。院子大屋子多,不光能住人,還能當倉庫用。”
“那……黃瓜真是你種的?”
“對,我在咱家地里建了大棚。昨天帶的黃瓜就是大棚里產的,吃的味道咋樣?”
李振國放下茶杯,“那玩意兒金貴,我沒舍得吃,又給拿回來了,回頭你擱攤子上賣了。”
“二叔,那黃瓜是咱自家種的,啥金貴不金貴的,您拿回來干啥?我嬸子知道成啥了?”李哲并不在乎陳家人的想法,只是擔心叔叔難做。
“沒事,你嬸子她們都不知道。小胖子不愛吃蔬菜,整個夏天總共沒吃兩根黃瓜,這冬天的黃瓜再金貴,他還是樂意吃肉。”
李衛東笑著說,“哈哈,這話沒錯,小孩有幾個愛吃菜的?”
李哲也聽出來了——小胖子不愛吃黃瓜,陳家老太太和二嬸想吃也吃不著。對于二叔的做法,李哲也沒多勸。
昨天只是轉了一圈,他沒有深入了解,大概能體會到二叔的處境。旁的不說,就是那位帶路的大爺,都把二叔當成了上門女婿。
看著二叔,李哲竟有些心疼。
上輩子老李去世后,二叔只要一回村就會補貼他們家。李哲沒來過京城,也不知道二叔的處境,要不然肯定不會收他的錢。李哲甚至不敢想,在這種情況下,二叔如何偷偷把錢存下的?又是冒了多大的風險?
當然也還有一種可能:二嬸應該知道一些,雖然未必會支持,也默許了二叔的行為。
客房里的趙鐵柱和李志強聽到動靜,到客廳和李振國打招呼。李哲叫來李志強,往他手里塞了一沓子票和零錢,“志強,多買點酒菜,中午咱好好吃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