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香居餐廳。
這是一家開在胡同里的餐廳,飯館的面積不大,只有八十多平米,桌椅板凳已經用得褪色,油膩的瓷磚縫里結著冰碴。
飯館大堂里的溫度和外面差不多,凍得人打哆嗦。大堂靠墻的位置坐著一男一女,都穿著白色的廚師制服。
男人方臉濃眉,白色圍裙下露出洗得發白的藍布棉襖,袖口磨得泛亮。
女人大高個、身材壯實、扎著粗辮子,搓著凍裂的右手,她左手背上有燙傷的舊疤痕。
這個男廚師叫韓先進,是譚靜雅父親的徒弟,也是她請的廚師之一。
女的叫閆紅芳,也是譚靜雅請的廚師。
方桌上放著一盤花生,閆紅芳抓了一把花生,一邊剝一邊問:“老韓,你的膽子夠大的。把新東家邀請到舊東家的餐館里試菜,也不怕人戳你脊梁骨?”
“那還有什么舊東家?前幾天餐廳停業的時候,店長就告訴我們了,明年餐廳可能沒辦法正常經營了,讓我們保留編制自謀出路。”韓先進哼了一聲,“試菜這事兒,前兩天我就跟店長說了,您猜怎么著?”
閆紅芳有些意外:“你們店長知道你要在餐廳試菜的事兒?”
“我也是想試探試探他,明年的店還能不能開。”韓先進從兜里掏出一把鑰匙拍在桌子上,“結果人家磕巴都沒打一下,就把鑰匙給我了。”
韓先進臉上露出一絲無奈:“我現在也是徹底死心了。在國營餐廳干了一輩子,沒想到落了這個下場。”
閆紅芳笑道:“你才多大呢,就說是干了一輩子?還想著現在就退休?哪有那么美的事兒!”
韓先進笑了笑:“你說的也對!跟誰干不是干?靜雅那丫頭心善,又是個有主意的,總歸是不會虧了咱們。”他扭頭望向閆紅芳,“你呢?你們餐廳也不行了?”
“這兩年新開的個體戶餐廳,一茬一茬的,光我們那一條街就開了三家。我們餐廳的生意也受了不小的影響。”閆紅芳應了一聲。
她的話只說了一半。
他們的餐廳生意的確受了一些影響,但根本原因是她想換個環境。他們餐廳也有兩名廚師,她比另外一名廚師還先到店里,資歷老,廚藝也不差,分工也一樣。但憑什么對方每月110塊錢的工資,她卻只有100?
她并不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拿工資多。如果對方廚藝比自己好,經驗更豐富,分工也更多,對方拿更多的工資,她也是認同的。
但問題是兩個人在餐廳的工作一樣,并沒有主次之分,到頭來她的工資卻比對方少。這讓她心里很不舒服,覺得自己的能力沒有被認可。
“韓哥!”就在此時,店外傳來一陣呼喚聲。
韓先進和閆紅芳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餐廳,見到譚靜雅騎著一輛三輪車停在門口。
“靜雅來了。”
譚靜雅拍了拍三輪車上的菜筐:“韓哥、閆姐,我把冬菜給你們帶來了!”
韓先進走到三輪車旁,掀開菜筐上蓋著的棉褥,露出了里面鮮嫩的青菜,有黃瓜、西紅柿、菠菜、蘑菇、青椒、生菜……
這些菜雖然都有磕碰的痕跡,但短時間內并不影響使用。
“好家伙!靜雅,這些菜你哪弄來的?”閆紅芳露出吃驚的神色,雖然她之前就聽譚靜雅說過,但親眼見到這些菜后,依舊感覺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