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咱鎮里不就開了個私人廠子嗎?老板天天催產量,加班到半夜還沒加班費!少擰個螺絲都扣錢,你還敢跟現在似的,躲倉庫里抽根煙?”
他斜著眼,故意把“私人老板”四個字咬得很重,“再說了,廠里再難也是公家的,真要是復工了,還能少了咱們這些老人的崗位?
跟著姓李的干,他要是租個一年半載就跑了,咱們不還是得喝西北風?”
這話戳中了幾個老工人的心思,人群里頓時亂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工人皺著眉嘀咕:“我還有三年就退休了,要是跟了私人老板,退休金能不能續上都難說……”
旁邊幾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工人沒吭聲——他們手里的技術沒張保國硬,家里負擔也沒那么重,既盼著開工學新東西,又怕李哲的生意靠不住,只能攥著缸子原地站著,眼神在張保國和馬國斌之間來回瞟。
“吵啥吵?”謝廠長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軍綠色的舊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沉穩的聲響。
他掃了眾人一眼:“廠里的決定已經下來了,今兒就跟李哲簽合同。”
馬國斌立馬湊上去,臉上堆著笑:“謝廠長,您看這事兒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咱們廠里再挺挺,說不定就有銷路了……”
“挺?咋挺?”謝廠長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庫存報表,遞到他面前,“倉庫里堆了2萬罐水果罐頭,再放倆月就過期了!現在把兩條線租給李哲,每個月能拿三千塊租金,先給大家發點生活費,這也是廠里復工的希望。”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人群,“再說了,李哲租了生產線要招工人,優先從咱們廠挑,這不是變相復工是啥?”
“招工人?”人群瞬間炸了鍋。
張保國往前湊了兩步,嗓門更亮了:“謝廠長,我肯定算一個!那新生產線我熟!”
幾個年輕工人也激動起來,圍著謝廠長問東問西,連剛才嘀咕的老工人,眼神里也多了幾分期待。
馬國斌沒再說話——他算過賬,要是拿不到后勤的輕松崗位,能領點補貼也不算虧。
謝廠長看了眼腕上的舊手表,表針剛指到九點十五分:“行了,李老板快到了,想干活的跟我去門口迎接,說不定今兒就能定下招工的事兒。”
他話音剛落,馬廠長就帶著王副廠長、劉副廠長、趙副廠長走過來了——幾個人都穿得整整齊齊的中山裝,劉副廠長臉上的笑比平時和善多了,還順手拍了拍張保國的肩膀:“保國,到時候可得好好表現。”
廠門口已經掛起了紅色橫幅,上面用黃漆寫著“熱烈歡迎李哲同志蒞臨指導”,風吹過的時候,橫幅邊角卷起來,露出后面斑駁的墻皮。
工人們跟著管理層站在門口,有人踮著腳往路上望,有人還在小聲議論,馬國斌縮在人群后面,悄悄把煙盒里最后一根煙塞回了口袋。
“嘿,有小轎車!”
“還真是,這車真漂亮。”
“車往咱們廠開過來了,難不成……”工人們仿佛猜到了啥,眼里透出點兒震驚。
一輛白色的伏爾加轎車穩穩停在廠門口,車身锃亮,在灰蒙蒙的廠區里格外扎眼。
車停穩后,李哲從駕駛室走下來——一身黑色西裝挺括,腰上掛著尋呼機,皮鞋擦得光亮。
他抬手理了理領帶,目光掃過門口的人群時,原本嘈雜的議論聲瞬間小了下去——連最不服氣的馬國斌,也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往后挪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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