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徹底動彈不得。
無法屈膝,無法蓄勢,她已經被牢牢禁錮,只能等死。
她輸了。
盡管她還能揮刀,但疲于應付層出不窮的劍氣,這是何等絕望的局面。
時間很慢。
吳麗華仿佛過了千萬年,她終于放棄。
寒冰齊肩。
李鳳棲停滯了剎那,問道:“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告訴我你的名字。”
這是屁話。
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吳麗華說過的一句話觸動了他。
她曾經歷過黑暗。
也是個苦命女人,那么就不應該默默而死。
至少讓自己知道她的名字。
李鳳棲看過一部動畫電影,當死人的名字被后人記住時,就能永遠活在冥界之中,相反,則會消亡,雖然是電影。
吳麗華一聲長嘆,“無所謂了,我不恨你,輸了是我自己實力不夠。”
名字的存在毫無意義。
她挺釋然。
至少輸給的是個坦坦正正的男人。
當下的局勢,李鳳棲若是個齷蹉男人,完全可以不殺她,用各種辦法將她徹底的牢牢禁錮,然后扒光她的衣服享受一番。
畢竟,所有的天選之子都經歷了漫長孤獨,連她都差點控制不住走入成人用品店,何況李鳳棲一個正常的男人。
長期的壓抑,早就應該找到宣泄。
但他沒有。
他看她的目光依然純凈,不僅僅是作為對手的目光,還有平等和尊重。
李鳳棲點頭,“走好。”
心意動處,數十道劍氣向著吳麗華的頭顱激射——這是對她的最后一絲仁慈,務必瞬間湮滅她的所有神經。
如此,沒有痛苦。
吳麗華面露微笑,輕聲說了句謝謝。
原來……
還是有好男人的啊,可惜我沒遇見呢。
驟生異變。
河畔長椅背后的那顆榕樹枝丫間,一片墨韻飄散過來,光影婆娑聚而為人,隨手揮舞,時間仿佛停滯,激射的劍氣竟然懸在吳麗華的頭頂。
李鳳棲瞬間凌亂。
榕樹枝丫間有什么?
一本書。
《春秋》。
老頭子陳樹離去之前送給自己的《春秋》,因為太厚重,不好攜帶,于是當日順手就將它藏在了榕樹枝丫里。
墨韻光影所聚的陳樹溫文爾雅的一笑,“這是我為你倆做的最后一件事。”
揮手。
一瞬之間,儒氣昭昭漫小城,已收縮至城外的結界凝滯。
禁錮了結界收縮后,對吳麗華輕聲道:“傻孩子,還不回頭么?”
吳麗華苦笑,“您是不是要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我身在苦海,卻望不見彼岸。
彼岸,已毀于李鳳棲的劍下。
陳樹搖頭,“那是佛家,我是讀書人,要說也該是懸崖勒馬為時不晚。”
吳麗華低聲自語,“可是我又能怎樣呢?”
陳樹揮手,“再想想,你為何活得如此沉重,為何要給自己增加那許多的負荷,人生不易,前方高山我們爬不上去,何不登丘陵?”
不是什么大道理,很簡單的比喻。
吳麗華眼睛一亮,她忽然想通了,笑了,“如果能活著,我想簡簡單單的,陪伴爸媽,把弟弟妹妹拉扯大,因為……我本來就是個普通人,是嗎先生?”
陳樹欣慰大笑。
師者樹人,有教無類。
這孩子挺好,于黑夜之中依然保留著初心。
于是揮手,“回家罷,重新做回最初的那個少女吳麗華。”
墨韻飄散如煙,籠罩河畔。
待煙消云散。
陳樹已消失不見,一起消失不見的還有吳麗華,只剩下被凍在寒冰里的長弓射日和短刀遺忘,以及陳樹隨風飄來的最后一句話,“李鳳棲,你且前行,再逢會有時,我帶她歸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