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杜鳶朝著石臺方向微微拱手,以表示禮節和友好。
可石臺上的五人卻毫無回應,看向他的眼神里甚至帶著幾分輕慢的笑意,仿佛覺得他一個儒生的示好格外可笑。
三個年輕人中,一個容貌極盛的“女子”率先開口,聲音清亮:
“二位師叔,對面那儒生在朝我們問好呢。”
這嗓音雖不算粗啞,卻分明是男子的聲線。再瞧其胸口平坦,這才叫人恍然大悟——這人竟是罕見的男身女相,容貌之艷,竟與高澄身旁那名持劍女子不相上下。
老者始終未發一言,目光緊鎖著腳下的江水,仿佛能穿透渾濁的水面,直抵江底深處,全然沒將對岸的動靜放在眼里。
一旁的中年婦人疼惜身旁的弟子,見那“男身女相”的年輕人話音落下,便開口接話,語帶譏諷:
“文廟本就無踏足此地的意愿,我們甚至說不清,文廟究竟有沒有真正入世。這小子定然不是文廟來人,頂多是讀了幾本儒家經典,便自以為攀附了文廟名頭的儒生罷了。”
若是換作其他來路不明的人,他們或許還會多幾分忌憚,猜度對方是哪家來人。
可偏生他是個絕對沒有‘大人’過來的‘儒生’。是以,他們連半分敷衍的搭理都不愿給。
山上人素來傲慣了,這份傲慢不僅對著山下的凡俗之輩,便是同屬修行中人,也少有人能讓他們真正放平姿態。
畢竟,不是前輩就是螻蟻,難見可稱道友之人。
“這幾人怎的如此傲慢無禮!”
王承業見對方全然無視杜鳶好意,心頭頓時涌上一股不忿,語氣也沖了幾分。
“便是尋常百姓人家,也懂與人見禮需回的道理。他們倒好,這般輕慢于人,簡直是不知禮數!”
杜鳶見狀,連忙抬手按住他的肩膀道:
“王公子,我知道你是為我打抱不平,可這實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不必動氣。況且,往后這世道,注定要掀起大變故。”
他頓了頓,話里多了幾分鄭重:
“所以我得勸你一句,今后在外行走,再遇上這般模樣的人,切記要多避著些。”
見王承業仍是一臉茫然,眼神里滿是“為何如此”的不解,杜鳶無奈地輕嘆了口氣,低聲解釋:
“在山上人眼里,山下的凡俗之輩本就入不了他們的眼。更要緊的是,雙方的實力天差地別,稍有不慎,哪怕只是一句無心之言,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這些話,從一開始,就沒有人特意揚高聲量,畢竟江河交匯的浪濤聲嘩嘩不絕,誰都沒指望隔了這么遠,對面還能聽見。
可石臺上的五人,沒一個是尋常之輩。王承業那帶著不忿的話音剛落,便被對面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中。
其中一個身著青衫的年輕男子,當即眉頭微挑,眼底閃過一絲不耐。
他腳在石臺上輕輕一踏,一塊鵝蛋大小的碎石便應聲彈起,被他反手穩穩攥在掌心,指尖一扣,碎石的棱角便對準了王承業的頭顱。
石臺上的其余四人,都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卻沒一個人出聲阻攔。
那中年婦人與兩個年輕弟子神色漠然,仿佛只是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連始終盯著江水的老者,也只是眼皮抬了抬,又垂了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