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一時刻,杜鳶也隨之輕笑出聲。
“是啊,是啊,若世間人都能這般,那可就再好不過了。”
他當時原是寫了兩幅字:一幅題給店家,是“開門大吉”的吉語;另一幅寫給那商人,卻是“速去速回”的勸誡。
幫人本是應當,可若幫到最后,落得和那商人一般境地,這樣的忙,便斷斷不該沾了。
當然,即便事不成,于店家而言也無甚懲罰就是了。
畢竟他走得越遠,留下的痕跡越多,牽扯的因果便也越重。
是以每一次出手,都需細細斟酌。所幸這一次,他倒沒看走眼。
在原地暢快一笑后,杜鳶抬手扶住身側那柄老劍條,腳步不停,繼續往前去。
他要去烏衣巷走一遭,尋那從前姓孟,如今姓崔的讀書人。
可才走了半路,杜鳶便撞見了個難題:京都分內外二城,烏衣巷是權貴聚居之地,自然坐落于重中之重的內城。
可這內城,杜鳶卻進不去——或者說,他沒有能合法入城的憑據。
要入內城,城門守軍會逐一核驗籍貫丶職業與入城事由,沒有合法憑證的人,會被直接攔在城外。
偏生杜鳶,既是外來的“黑戶”,職業又說不清楚,連入城的事由都算不上要緊。
守城的禁軍正暗自犯疑,琢磨著是不是該上前盤問一番時,忽然見前方有一隊華服公子策馬而來。
見狀,禁軍們忙不迭躬身退讓,不敢有半分怠慢——這些人個個都是勛貴子弟,隨便拉出一個,都不是他們這些小兵能招惹得起的。
里頭甚至有幾個心善的,悄悄給杜鳶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讓開些。
畢竟這些公子哥即便不敢在天子腳下太過放肆,可他一個連內城都進不去的普通人,哪里該跟他們對上?
見禁軍好心提醒,杜鳶便順勢往后退了幾步。
沒必要辜負人家的好意,更沒必要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地方較勁。
他只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這隊公子——看他們的模樣,似乎是剛游獵回來,人人鮮衣怒馬,身前身后更跟著不少暗藏鐵甲的護衛,一看便知身手不凡。
可就在其中一人騎馬經過杜鳶身旁時,卻忽然勒住韁繩停下,跟著翻身下馬,對著杜鳶拱手行了一禮,開口問道:
“請問這位先生尊姓大名?”
“不過是無名小卒,實在不足掛齒。倒是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那年輕公子聞言,笑著答道:“鄙人姓崔。”
“姓崔?!”杜鳶眼前驟然一亮,拱手追問,“敢問這位公子,可認識一位叫崔元成的人?”
“崔元成?”那崔姓公子先是愣了愣,隨即恍然道,“可是博陵崔氏的那位?”
“正是博陵崔氏的那位。只是看公子的意思,您與他似乎并不相熟?”
對方頷首笑道:
“我是清河崔氏。雖說同出崔姓,終究是兩支旁系,確實不算相熟。不過先生找他,是有何事?若是不麻煩,在下倒想幫先生一把。”
說著,他又側身讓開半步,道:“不如先生先隨我入內城?”
有人愿意幫忙,杜鳶自然沒有不樂意的道理,當即道:
“那便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公子相助!”
“先生客氣了。來,我這匹馬便讓給先生騎!”
這般恭敬的態度,偏生他又是這般身份,內城城門前這一幕,頓時引來了周圍不少人的側目。
杜鳶瞧著四周人的神色,心中好奇,便問道:“公子的身份,似乎十分矜貴?”
對方臉上略露自得之色,笑著答道:“還算湊合。對了,鄙人姓崔,名實錄。”
“哦?幸會,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