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蕭瑟之下,蒼翠青山已化作枯葉凌亂之所在。
柳葉不存,唯余枝干。
李祺一家四口以及臨安公主的婢女站在院中,身周則是數十個持刀保護的宮廷侍衛。
“咚!”
“咚咚咚!”
院中橫陳著十幾具尸體,皆是骨碎肉爛之狀,已徹底不成人樣,叫人瞧去深寒恐之。
尸體身側,還有十幾人正在受刑,黑紅色的水火棍重重砸在他們身上,砸的血肉模糊,砸的奄奄一息,宛如剝去了龍筋的龍王三太子,連痛苦的呻吟都快要聽不到了。
今日之局面,是陳公公帶著臨安公主的絕命書回到皇宮,又將所見所聞一說,朱元璋果然勃然大怒。
他本來還想再觀察一下李祺,但是女兒有孕在身,卻有宵小之輩覬覦。
于是立刻下了讓李祺一家回京的圣旨,同時讓人趕到江浦,將看守的錦衣衛以及江浦縣衙一眾人,全部杖斃。
這杖斃不是簡單的杖責,而是要一棍棍將渾身骨頭打斷,最后才閉氣,是極痛苦殘忍的一種刑罰。
臨安公主捂著李茂的眼睛和耳朵,溫聲安慰著,“茂兒別怕,這些人都是罪有應得。”
李祺束手的望著這一幕,既沒有報復成功的快感,也沒有得脫牢籠的暢快。
他只是不斷的在心中警醒自己,這便是殘酷的古代,即便是死也死的不能安生,這便是政治斗爭失敗的下場,以后的每一次,都要贏!
李祺走到身體已經抖成篩子的趙成身邊。
趙成抬起頭,只見太陽在李祺的身后,濃重的陰影襯的他又高又大。
“趙成,是誰告訴你本駙馬被流放到江浦縣,又是誰指使你來恐嚇,說出來,本駙馬讓人給你一個痛快,留你一具全尸。”
趙成臉上涕泗橫流,他知道自己絕無幸理,不想死前還受此大罪,哆哆嗦嗦道出一個人的名字,“是刑部尚書楊靖,是他手下的主事告知我的,還暗示我辦成此事,就能遷任應天府,只不過他很謹慎,往來書信都被燒掉了。”
李祺能看出趙成沒說謊。
楊靖!
一個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的名字。
李祺記下,向著行刑之人一指,“給他一個痛快。”
說罷,轉身就走,他并不喜歡放狠話打臉,死亡間的大恐怖足夠讓他們心間生出無盡的懊悔。
而后悔,是這世上最為痛苦的情緒。
趙成被拖走,宮衛一刀下去給了他一個痛快,至于其余縣衙衙役皆被亂棍打死,刺眼的血蜿蜒而流,匯入了院外小溪中,染出了一片紅。
來年的潺潺水中,會有魚蝦豐茂。
……
江浦與京城不過一江之隔,對于李祺一家而言,卻仿佛從黑暗走向了光明。
任誰都想不到,短短時間,被流放到江浦的李氏就會回到京中。
李祺在一個極小的局面上,獲得了一場微小的勝利。
一將功成萬骨枯。
有人為之付出了血的代價,譬如看守他們的錦衣衛,再譬如江浦縣令趙成,已經魂歸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