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從一個御史開始的,在討論七十二賢人時,他提議將朱熹列入七十二人,而原因則是——
“朱熹雖然創有理學,有立言的大功,但他從未進入過宋朝中樞,在事功之上,欠缺太多,且在品德上并不是無可指摘,以先前諸位賢人的標準,列在賢人正當合適。”
這一句話頓時捅了馬蜂窩,不知有多少人望向了李顯穆,大多數人都以為這是李顯穆所指使的。
李顯穆面色不變,并沒有解釋的打算,不說那些翰林學士,就連內閣中都有幾人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就不得不提一句老話,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
放在李顯穆身上也非常合適,他的核心班底自然是心學黨,但心學黨也不是真正的鐵板一塊,其中主要有兩大陣營,第一個是以王艮為首的正統心學黨,是從李祺傳下來的正統師徒傳承。
第二個則是鄭歡、楊榮等后來半路加入的實力派官員,這一脈之中,已經過世的陳英,包括遠在交趾的解縉,都是這一派的成員。
在這其中自然還有細分,比如在正統心學派中,有于謙、王肅這種正統中的正統,還有王艮在浙江發展出來的一眾士子官員。
鄭歡和楊榮等人也各有不同的訴求,并不是在每時每刻都同心協力的。
比如鄭歡是帝黨,而楊榮是太子黨,李顯穆則二者皆有,但同屬太子黨身份中,比如吏部尚書蹇義,他就不是心學黨,這些人的身份錯綜復雜,利益訴求各不相同,有時候是盟友,有時候是敵人,又會因為不同事件而改換陣營。
現在心學黨的勢力還不夠強大,若是以后心學取代了理學的統治地位,瞬間就會分崩離析,以地域為區分的政治勢力會重新形成,這都是注定的。
李顯穆要平衡這些人和政治勢力,并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
比如現在,曾經和他在面對漢王時共進退的吏部尚書蹇義就直接炸了毛,冰冷的目光掃過,李顯穆回以銳利的眼神。
但眼中卻沒有戰意,蹇義見狀微微一愣,而后緩緩收起眼中冷意,帶著一絲若有所思的望向那個出聲的御史,左僉都御史,正四品。
“天官。”有人小聲道:“左僉都御史陳星,以前沒聽說過他和心學有什么干系啊。”
蹇義聞言立刻明白了一些事情,皺眉低聲道:“可能是以退為進,故意如此。”
后面的話沒說出來,倒是膽子大。
這句話說出來,定然會被人認為是受到李顯穆的指使,可以說是在往李顯穆身上扣黑鍋。
一般人可不敢這么做。
畢竟李顯穆是右都御史,在左都御史缺位的情況下,他就是都察院的主官,而現在下官卻在借勢攻訐他。
李顯穆面上并沒有什么多余的神情,而是余光向著戶部尚書夏原吉撇了一眼,心中暗自猜測,會是夏原吉指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