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吧?
蘇婉清那輕描淡寫的質問在荀瑾瑜耳邊回蕩。
對嗎?
甚至就連她自己都不禁捫心自問。
荀瑾瑜就這么低垂著頭,些許碎發擋住了她的眼睛。
在躲避著蘇婉清銳利視線的同時,腦中的回憶也逐漸泛起漣漪。
……
青山依然在,幾度夕陽紅。
任是天縱奇才,任是何等王侯,到頭來也不過黃土一杯。
那天…在自己與蘇婉清悲痛的哭聲中。
明公走了,永遠的閉上了眼。
而在第二日,洛陽城的城門便大開。
道路兩側,列滿了白衣白甲的軍兵。
他的靈柩?就在這萬眾矚目中,緩緩駛過。
依照他的遺詔,前往他念念不忘的地方——威武關外。
在那里,他將與他曾經的將士們一同,陷入永久的沉睡。
沒有奏樂,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品。
就跟他囑咐的一樣,沒有任何的鋪張浪費和奢靡。
一路上,百官悲痛——不知真假。
百姓落淚——哀慟不已,追隨著前進。
而身為丞相的自己,自然也在其中。
如同行尸走肉,維持著自身的威嚴。
畢竟,她再怎么樣也是大周丞相。
像是之前在吳信殿中哭的樣子,自然也不能表現出來。
自己就那么無悲無喜的跟著。
可視線卻從未從靈柩?離開過。
她當時是何等的心情,現在也早已忘卻。
唯一知道的只有——
她當時很茫然,像是一個失去了所有東西的孩子。
沒有了。
什么都沒有了…
她一直看著的,一步一步走上高臺,走上天下巔峰的人被封進了那座小小的靈柩?中。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了歲月的殘酷。
它就像是一個劊子手。
把她的一切。
把她唯一在意的,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和她心中所有的未言之衷全部殘忍的奪走。
……
茫然之間,回望此生,猶如幻夢。
不停回憶著被自己壓抑許久的情感。
荀瑾瑜也終究忍不住的落下了更多的淚珠。
不是的…
真的不是的…
她是喜歡吳信的。
真的不是全是為了自己。
因為…
也許早年,跟隨著吳信逃跑的時候她可能是有著私心。
可在他一心一意的護送下,又一起經歷了這么多,她又怎么會只想著自己呢?
更別說后來她雖然是離吳信而走了。
但那其實也是出于一種忠孝不能兩雙的心思。
畢竟當時的她跟吳信真的不同路。
自己當時雖然很決絕,但其實也是為了吳信考慮。
畢竟吳信和蘇婉清成婚,那么就不可能推翻大周。
而背負家仇的自己…又怎么能…繼續跟著他呢?
所以在深思熟慮后,自己才走的。
更何況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再繼續麻煩他。
他幫了自己那么多,現在既然前途光明了,那么她本該為他感到高興才是。
所以…他為什么要來找我?
明明已經擔任大將軍。
明明已經獲得了權與名。
明明我與他之間的差距如同皓月與星光。
可那都不重要了。
畢竟在他走到我面前,跟我說著忘不了我的時候。
我就已經徹底淪陷了。
洶涌激昂的情感,就猶如泄洪一般,再也制止不了,沖破了我的一切理智。
我們本該是過客。
我們本該漸行漸遠。
這在人生當中,不過是一次微小的縮影。
但被他打破了。
我就像是一個躲在門窗緊閉屋子中的人,雖然明公在屋前走過來走過去,我也聽見了。
可我始終覺得那只是路過,他的終點最終還是停在蘇婉清面前。
直到——
他不再踱步,而是敲響了房門。
我不理會,他便砸了大門,闖了進來。
……
“瑾瑜,前幾日我曾看了一策書。”
“從書中發現,你的名字應該出自懷瑾握瑜四個字。”
“哈哈哈哈,好名字,有高尚的品行,純潔的情操,好名字,好名字。”
“明公…你非要在這種場合夸我嗎?”
床榻之間,盡管是我,也是會害羞的。
……
大殿中,一冊又一冊的書卷布滿案牘。
翻閱聲清晰入耳。
你抓耳撓腮,偷眼看我。
“明公何事?“
我懂他有話要說,自是詢問出口。
“咳咳咳,小牛馬啊,明日婉清想叫我去打獵。”
“……”
我忍無可忍,因為這已經是他不知道幾日貪玩了。
什么都不做,所有的一切都扔給我。
只知道貪戀玩樂,你的志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