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仁義再一次于深潛中無功而返。
他抬起頭,看著舷窗外的星河一聲不吭。
這里是研究中心以外的獨立艙室,是只有他知道的坐標。
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深入眼前這顆被囚禁的靈魂,窺視那邪神的位置,但是他也明白,只要深入就沒有退路。
邪神依然擁有他面前這顆紫色靈魂的主權,在這個可悲靈魂的底層,誰又能知道被埋入多少炸彈與陷阱,任何一次的深入,都有可能造成靈魂的被污染。
孫仁義不敢冒這樣的險,如果他的靈魂被污染,那就代表著研究中心的感性分身的萬劫不復——污染會隨著孫仁義這個理性存在逆流而上,而當名為孫主義的感性化身開始畸變扭曲,那樣的話,這個世界還會有救嗎。
他連想都不敢想。
他不是感性分身,他不敢將一切都壓在那名為無名氏的異域神明的身上,更不想賭那個叫杜林的年輕人……能夠扛過連他都扛不住的詛咒。
凡人終有力盡時,當年的他使用ai義體時都沒能熬過去,如今使用生靈軀殼,他更不想賭,也不敢賭。
但只是窺視靈魂的記憶表層,孫仁義也不敢賭他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夠看到邪神們的喜好——作為孫主任的理性存在,他知道那些邪神曾經的喜好與偏愛,但誰又能知道這千年以來,當他們的靈魂被污染之后,這些喜好與偏愛是不是還能存在。
就像是魔主,曾經的魔主是一個喜歡花園的年輕人,也是一個喜歡甲蟲的收藏者。
但是他的神國只剩荒蕪,沒有任何鮮花,更不存在什么生靈。
而那只小兔子更是可憐,她轉化的不完全,與其說是一個混沌異神,更不如說一個沒能從夢中醒來的可憐孩子,他結束了她的迷夢,于是她心目中代表著家園的所謂神國最終變成了廢墟化的避難所。
她的夢結束了,但有更多的人活在永遠無法醒來的迷夢中,被污染的靈魂不再是他曾經熟悉與討厭的同事,而是代表著混沌與邪惡的陌生神明,哪怕擁有著同事們的記憶,但他們已經不再是人類,而是必須分出生死的敵手。
想到這里,他憂郁的躺在了椅子上。
他又一次想到了當年他們這一批來到這個世界時,研究中心的一切都還在百廢待興的狀態,那個時候的眾多同事坐在連家具們都還沒有拆開的大廳里,互相表達善意,喝著彼此泡的咖啡與茶水,期待著幾個小姑娘親手做的點心時,一定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彼此會成為對手,有人被漫長的歲月卷走,有人被邪神所吞噬,還有人變成了誰都沒有想到的樣子。
想到這里,他突然從沉默中坐了起來。
“播放記錄片,第一章節,第一個長鏡頭,提取瓦倫汀·諾格爾夫人的內容。”
艙室中的ai立即在他的面前打開了屏幕,屏幕里,曾經年輕與不怎么年輕的同事們紛紛在鏡頭中露臉。
羅賓·阿卡爾,是一個很瘦小的希臘裔年輕人,他有著一頭紅色的卷發,鼻子兩側有些許雀斑的他臉上總是帶著笑容,在鏡頭里,他笑的很是靦腆:“孫小姐,你的茶很好喝。”
“他其實不會喝,喝茶跟牛喝水一樣,真是浪費。”擠進鏡頭的是薩賽爾·辛烈治,阿拉伯裔,有著一頭深鉛色的頭發,是一個很英俊的年輕人,祖上據說還是中東的王室。
他微笑著像是變戲法一樣,從身后掏出了一塊點心:“來試試我的故鄉的點心吧,這年頭的天然蜂蜜可不好找。”
鏡頭外的感性化身笑著表示了感謝。
一個綁著粉色馬尾的少女走進了鏡頭,那是貝莉·沙歷士,是一個標準意義上的天才,是基因科題組的首席,他記得感性化身笑著將手里的點心遞給了她。
“謝謝你,孫姐姐。”
“不用謝我,以后我們就是同事了。”她微笑著說道。
這時,一位中年女性出現在了轉動后停下來的鏡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