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琳·費德拉的墓地很小。
是杜林依照她的遺言,將她埋葬在城市的角落里的費德拉家族墓地——費德拉家族在第一公社的最后一年,為這個變質的公社流盡了最后一滴血。
只有薩琳夫人的母親活了下來。
她本應該姓瓦爾特,但最終還是選擇了使用母姓,為此她幾乎與瓦爾特家族恩斷義絕。
只有他的堂兄羅伯特,還認她這么小小的堂妹。
殘酷的命運讓那個時代的每一個人顛沛流離,但還是有人如讓·邁耶,他以他自己代價告訴世人,主義失敗了,第一公社毀滅了,但依然有良家子愿意為它赴死。
而薩琳·費德拉活了下來,她清楚的記得一切,過去的一切折磨著她,她一生未嫁,哪怕來自盧布林的伊許·艾爾什喜歡著她,一直想要給她一個名份,但杜林也不知道為什么,只知道這位夫人一直沒有同意。
也許她還在懷念她與他們年輕時的那個夏天時大家一起合拍的那張相片。
在相片里,她笑的很是質樸,年輕的大家齊聚一堂,眼中滿是對未來美好的渴望。
但一切都在后來湮滅了。
這一點杜林也非常的能夠理解。
因為他也有這樣一張照片,照片里,高塔的孩子們簇擁在一起,大家笑容滿面,對未來的充滿了孩子們特有的期待。
可是當時的大家誰又能想到,大人的世界是那么的殘酷。
于是在幾年之后,現實就給了那個夜里的幸存者們一個極為殘酷的教訓。
人與人的悲歡并不相通,所以杜林才會在以后的日子里成為收尾人,因為他沒辦法找到一個更好的辦法來解決這世上的一切愁苦。
但他手里的屠刀可以。
所以他做了好久好久的高塔人斬,只是為了斬斷每一個后來人的報應。
他們年輕,有人愛惜自己的羽毛,有人天真,而有的人太過仁慈。
他們沒有見過一年級的孩子打出信號彈時的絕望,沒有見過像杜林那么大的孩子看著被割喉的孩子們時臉上的憤怒。
更不會理解他們將暴民們全家處決后堆疊在一起焚尸的冷漠。
他們在那個夜里向一切會動的非友方目標射擊,有人想要保衛那些該死的畜生,那就一起死吧。
高塔的孩子天真,但現實會殺死一切的天真。
就像是那些年幼的孩子天真的以為這片大地上的俠義故事才是主旋律。
其實他們錯了,這片大地上的主旋律就是殺與被殺,所謂的動詞與被動詞,從一萬年以前一直就一直在生靈的基因中銘刻,甚至超脫了時間,空間與宇宙坐標。
“夫人,愛與正義,終究救不了所有人。”杜林說完,低頭行禮,然后他抱著懷中的小雪豹走向墓園的出口。
在門口,有些不大年輕的六指站在車邊,他向杜林行禮:“局里的老人聽說街上有燭龍,可最近也沒有東土的燭龍來哥本哈根的報備,所以我覺得,是不是有可能是您。”
“你還記得我。”
“嗯,記得,有不少年輕人已經忘了您,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想必我的這個疑惑也一定是很多人的疑惑,所以我覺得您應該不喜歡有太多人問這個問題。”
六指一邊說,一邊示意杜林上車:“請上車吧,杜林先生,至少來局里喝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