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走出裂隙,看了一眼走廊上或坐或站的男男女女,有人認出了他,比如哈克范·克里格恩。
這位國王此時此刻眼窩深陷,蒼老的不成模樣,曾經梳的很好看的大背頭不見了,只有爆炸式的亂發。
也是啊,愿意幫他梳頭的那個女人,如今正躺在病床上茍延殘喘。
但他看到杜林之后還是站了起來:“你來晚了……伽拉她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不晚,因為我是來和她道別的。”杜林回答道。
說完,他伸出手,一個巨大的鐘表出現在杜林面前,杜林用手撥動時針,等到房間里再一次傳來咳嗽聲,他走向了病房的門。
有年輕人想要攔住杜林,但是來自病房內屬于伽拉夫人的呵斥聲,為杜林打開了通路。
所有人看著杜林,眼中全是驚恐——因為杜林這一手已經超脫了超凡傳奇的范疇。
杜林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這是巴黎圣路易醫院的高級單人病房,雖然是夏天時分,但房間里的法陣還是給這燥熱的季節添加了一分涼意。
窗外的夕陽在此時此刻透過紗窗打在房間里,打在有蠟的深色橡木地板上,打在那一床漿洗得挺括雪白的床單和毯子上,也打在那位憔悴的老婦人的身上。
伽拉·道朗看著杜林走進來,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我以為你在東土,不會回來看我這個死老太婆的笑話。”
她躺在這片過分的潔凈的環境中,瘦削的身體幾乎埋沒在厚實的白枕頭和蓋毯里,只露出一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
曾經滿頭的長發如今已經什么都不剩了,藍色病號服領口的病理章上沒有什么寫什么內容,而陽光在這一刻勾勒著她身后的影子。
她的雙手關節略微變形、帶著老人斑并交疊在毯子上。
“你不應該傷成這樣。”杜林一旁的椅子長了腿,它搶著讓自己為杜林所驅使。
房間里異常安靜,只有墻角那座黃銅包邊的落地時鐘發出規律而克制的滴答聲。
床頭柜上放著一個小小的白瓷水杯、一盞擦拭得一塵不染的臺燈。
唯一能暗示她病情的,是架子上那個緩慢滴注著純白色液體的玻璃輸液瓶,透明的橡膠管一路蜿蜒,最終刺進她左手背上幾乎看不見血管的薄皮之下。
那是圣化的生理鹽水,教會公開售賣,價格非常親民,連窮人都能用得起。
“是啊,可看著那個孩子手中的弩,我猶豫了,也許這就是報應,我為了克里格恩家族殺了那么多軍孤,現在他們用另一個孩子做為刺客來殺我……”說到這里,這個老婦人嘆了一聲:“其實是我沒辦法讓開,我身后就是老二一家人。”
杜林點了點頭:“我就說你不應該被如此輕易的偷襲,為什么,老二不是你和哈克生的,對吧。”
“對,但是生他的,是我異父異母的姐姐,她死的早,在死的時候求我照顧好她的孩子們,我這一生,就是在為了還她的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份還不完的恩。”
伽拉的眼睛耷拉著,她沒有看向坐在床邊的杜林,而是看著床頭對面墻上那一張紙,紙上面畫著潦草的人物,一看就是孩子的涂鴉。
應該是老二的孩子吧。
杜林這么猜測著。
而伽拉夫人的眼神沒有焦點,目光似乎穿透了紙張,投向某個遙遠而只有她自己知曉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