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混合著香薰蠟燭的柑橘氣息,在韓樂樂那充滿藝術氣息的臥室里彌漫發酵。
林清淺癱軟在厚實的地毯上,意識像漂浮在查爾斯河渾濁的水流里,沉沉浮浮。
她不知道自已后來是怎么了。
也許是韓樂樂那番對張杭商業帝國驚心動魄的描述徹底擊垮了她心中最后一點他只是個感情騙子的狹隘認知,也許是酒精徹底瓦解了理智的堤壩。
她先是撕心裂肺地哭,控訴張杭的冰冷與欺騙,哭得聲嘶力竭,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眼淚浸濕了昂貴的地毯,留下深色的印記。
然后,不知怎的,她又笑了出來,帶著淚痕,笑得前仰后合,像個瘋癲的孩子。
“他......他真的好厲害啊......哈哈......”
她一邊笑一邊抽泣,指著空氣中并不存在的幻影:
“生活藝術家?商業藝術家?造神?哈哈......騙子!大騙子!他騙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被他騙得團團轉!他是不是......是不是連他自已都騙啊?”
韓樂樂看著她又哭又笑、語無倫次的樣子,眼神復雜。
她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陪著,偶爾遞過去一張紙巾,或者在她笑得快喘不上氣時輕輕拍撫她的背。
那排山倒海的惡毒詛咒后,此刻的林清淺更像一個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的布娃娃。
“樂樂姐......你說他對我是不是就像對待一個......一個不合格的作品?”
林清淺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眼神迷離而破碎:
“畫砸了......就扔了,連多看一眼都嫌煩,連......連一點點顏料,一點點愛意......都吝嗇給我......”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被濃重的睡意和酒精徹底淹沒。
身體軟軟地滑倒,頭枕在韓樂樂的大腿上,呼吸漸漸變得綿長而沉重,只是眉頭依舊緊緊蹙著,仿佛在睡夢中也被無形的痛苦纏繞。
韓樂樂低頭看著懷里這張蒼白脆弱、淚痕未干的精致小臉,無聲地嘆了口氣。
她小心翼翼地將林清淺挪到自已的大床上,蓋好被子。
自已則在旁邊舒舒服服的沙發上躺了一夜。
窗外波士頓的燈火徹夜未熄,映照著房間里兩個同樣被張杭深刻影響的女人,一個在混亂的夢境里掙扎,一個在清醒的守護中相思。
晨曦微露,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房間。
林清淺是被一陣細微的動靜吵醒的。
她頭痛欲裂,像被重錘反復敲打過,眼皮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
昨晚的記憶如同破碎的幻燈片,混亂地涌入腦海。
韓樂樂關于張杭商業版圖的描述、自已崩潰的哭喊、惡毒的詛咒、還有那荒謬的又哭又笑......
最后定格在韓樂樂那帶著審視與了然的眼神上。
她猛地睜開眼,正對上韓樂樂關切的目光。
韓樂樂已經洗漱完畢,穿著寬松的衛衣,手里端著一杯溫水,正坐在床邊看著她。
“醒了?感覺怎么樣?先喝點水。”
韓樂樂把水杯遞過去,語氣是難得的溫和,沒有了往日的咋咋呼呼。
林清淺撐著坐起身,接過水杯,小口啜飲著溫熱的水,喉嚨的干澀稍稍緩解,但心里的尷尬和酸楚卻翻涌上來。
她垂下眼簾,不敢看韓樂樂:
“樂樂姐......昨晚我......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說啥子傻話!”
韓樂樂擺擺手,坐近了些:
“哭出來就好了,憋在心里才要命,你看你這臉色,比昨晚強多了,至少有點血色了。”
林清淺摸了摸自已的臉,確實感覺緊繃感少了一些,雖然心頭的沉重感依舊。
她想起昨晚最后那個問題。
張杭對她,是不是連一點點愛意都沒有?
韓樂樂看著林清淺依舊蒼白、眼下帶著淡淡青黑的倦容,心里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