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調整呼吸,接起電話,聲音刻意帶上輕快的雀躍:
“喂,爸爸?這么晚還沒休息呀?”
電話那頭傳來林威的聲音,果然帶著一絲深夜未眠的沙啞,但語氣卻切換得無比自然,充滿了慈愛和寵溺:
“淺淺?打擾到你了嗎?爸爸這邊剛處理完一點事情,睡不著,就想聽聽我家寶貝女兒的聲音,波士頓現在陽光正好吧?”
聽到父親熟悉的、帶著疲憊卻依舊溫柔的聲音,林清淺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沒有啦,我下午沒課,在看書呢,陽光很好,暖暖的,我剛還想著要不要去查爾斯河邊走走。”
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街道上騎著自行車穿梭的學生,努力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輕松愉悅:
“您呢?深城那邊是不是還很熱?您要注意身體,別太累了。”
“不累,就是想你了。”
林威的聲音頓了頓,那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被很好地隱藏在電波里:
“學習怎么樣?你上次說在研究美第奇家族對藝術的贊助?這個課題很有意思吧?文藝復興時期的那些大師,真是璀璨奪目。”
他像一個真正關心女兒學業的父親,耐心地詢問著。
“嗯,很有意思!”
林清淺提起專業,也多了幾分真實的興致:
“尤其是洛倫佐美第奇,他真的是個偉大的贊助人,沒有他對波提切利、達芬奇這些藝術家的資助和慧眼識珠,可能很多杰作就不會誕生了,他不僅提供金錢,還提供思想交流的平臺,讓藝術家能自由創作......”
父女倆圍繞著藝術史課程、波士頓的秋日風景、林清淺新發現的特色咖啡館、甚至她最近嘗試做的一道失敗的法式燉菜,展開了看似溫馨而瑣碎的閑聊。
林威問得很細,語氣始終溫和耐心。
林清淺也乖巧地回答著,分享著生活的點滴。
然而,在這份看似尋常的父慈女孝之下,暗流洶涌。
林清淺握著手機的手指,在提到魔都時,無意識地收緊。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電話那頭父親平靜語氣下極力壓抑的某種情緒。
每一次她提到同學、教授,甚至只是天氣很好,都仿佛在父親心頭那根名為張杭的毒刺上輕輕撥動。
她知道父親為何深夜來電,為何如此關心她的日常。
他是在確認,確認她是否還安全,是否還清醒,是否還遠離那個人。
林威在電話那頭,聽著女兒清亮的聲音描述著異國的生活,心卻像在油鍋里煎熬。
他強忍著質問的沖動,用盡畢生的涵養扮演著慈父的角色。
閑聊了十幾分鐘,林威覺得鋪墊得差不多了。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涼茶潤潤干澀發緊的喉嚨,狀似無意地,用一種閑聊八卦般的輕松語氣切入:
“對了淺淺,爸爸最近看新聞,好像國內有個綜藝節目挺火的?叫爸爸在哪兒?聽說資方是個挺年輕的創業者?叫張杭?”
他刻意放緩了語速,讓張杭這個名字聽起來不那么突兀,仿佛只是隨口提及的一個新聞人物:
“好像做得還不錯?現在年輕人真是了不得。”
來了!
林清淺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攥緊,幾乎停止跳動。
電話那頭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她屏住呼吸,強迫自已用最平靜、最客觀甚至帶著點疏離的語氣回答:
“嗯,是啊,節目做得挺真實的,就是爸爸帶著孩子去野外體驗生活。”
她盡量讓聲音聽起來不帶任何私人情緒:
“觀眾好像挺吃這套的,喜歡看真實自然的東西,爸,您什么時候也開始關心起娛樂綜藝了?”
她試圖將話題引開。
“哦,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