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六日。
午后,財大校園內。
春日的陽光,像融化的金子,透過香樟樹層層疊疊、新綠初綻的葉片,在財大標志性的紅磚步道上灑下無數跳躍的光輝。
空氣里彌漫著青草和泥土被陽光烘烤后的暖香,混雜著遠處籃球場傳來的、充滿青春荷爾蒙的喧囂。
籃球撞擊地面的沉悶回響,球鞋摩擦地面刺耳的吱嘎聲,男生們為了一個籃板球發出的嘶吼和汗水甩落的聲音,共同構成了午后校園最鮮活、最具生命力的背景音。
周揚牽著蘇晚棠微涼柔軟的手,兩人腳步放得很慢,像是在丈量這春日時光的長度。
他低頭,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又抬起來,看向步道前方斑駁的光影,語氣帶著一種經歷過起伏后的感慨:
“晚棠,說真的。”
“這創業啊,真的比我想象中難太多了,前兩年,看著易達的數據蹭蹭漲,估值報告出來說上千萬了,我那時候真有點飄,覺得自己牛逼壞了,年輕有為,前途無量,走路都帶風,看誰都覺得不如自己懂市場。”
說到這兒,他自嘲地笑了笑,腳尖隨意地踢開一顆滾到腳邊的小石子,石子骨碌碌滾進路邊的草叢里:
“結果呢?這才多久?隔壁那個閃送幫,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一大筆錢,跟瘋狗似的壓價搶市場,服務范圍也擴張得賊快,我們好不容易談下來的幾個小商戶,轉頭就被他們更低的報價和更快的響應速度撬走了。”
他長長地吁了口氣,那氣息里帶著明顯的疲憊和一絲不甘:
“現在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以前覺得那些白手起家的大佬,像新聞里那些傳奇人物,運氣好罷了。”
“現在自己趟進這渾水才明白,他們能熬過初創期的九死一生,能在巨頭環伺的夾縫里殺出一條血路,是真有本事,也是真能熬!”
“那心性,那手段,狠起來連自己都怕,我們這種在學校創業基地里,靠著學校資源和學生市場折騰出來的小打小鬧,在他們眼里,估計就跟小孩過家家一樣幼稚可笑。”
蘇晚棠安靜地聽著,指尖無意識地在他溫熱的手背上輕輕劃過。
周揚話語里提到的大佬,讓她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清晰地浮現出另一張臉,張杭。
那個男人,似乎永遠從容不迫,永遠帶著掌控一切的疏離感。
他比周揚大不了幾歲,卻已經在魔都這座欲望都市里,筑起了一個旁人難以想象、根基深厚的商業帝國。
周揚口中那些需要仰望的大佬,在張杭面前,恐怕也要收斂鋒芒。
那才是真正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
她微微側過頭,陽光勾勒著她柔美的側臉線條,聲音溫柔得像拂過柳梢的春風:
“慢慢來嘛,揚哥。”
她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心: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我爸常跟我說,能在大學期間就折騰出點名堂,做出點成績來的年輕人,都是有野心、有想法、也有執行力的潛力股,你看學校里這么多人,有幾個能像你這樣,真金白銀地把公司做起來,還估值千萬的?這起點已經比很多人高太多了。”
她的話語像羽毛,輕輕拂過周揚有些焦躁的心。
周揚被她夸得心頭一暖,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他用力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感受著她掌心的細膩:
“還是你會說話,總能說到我心坎里,聽你這么說,感覺又有勁頭了。”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什么,語氣帶著點好奇:
“對了,晚棠,你最近是不是跟黃鈺彗走得挺近?我聽學生會的幾個朋友閑聊時提過一嘴,說她現在挺厲害的,在什么金烏傳媒當總裁助理?那可是個大公司吧?好像咱們學校的林小雅和蘇婉,也在金烏傳媒當個小管理?嘖,聽說她們是搭上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路子挺野啊。”
蘇晚棠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心跳似乎漏跳了半拍。
金烏傳媒的大人物?
那核心不就是張杭嗎?
她感覺一股細微的不自在感從心底升起,像藤蔓一樣悄悄纏繞。
她立刻調整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隨意、漫不經心,目光飄向遠處籃球場上跳躍的身影:
“鈺彗啊?嗯,是經常一起吃個飯,聊聊天,她工作能力挺強的,機會也多。”
她巧妙地避開了總裁助理的具體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