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大,卻像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
僅剩的幾個員工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收拾東西的動作徹底停了,眼神帶著惶恐和認命,齊刷刷看向門口。
他們都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劉明深吸一口氣,像是要耗盡肺里最后一點空氣,才啞著嗓子道:
“進。”
門被推開。
進來的是兩個人。
為首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西裝筆挺,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戴著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眼神銳利得像手術刀,臉上掛著職業化的、毫無溫度的淺笑。
他身后跟著一個年輕些的助理,手里拿著一個黑色文件夾,表情漠然。
“劉總,幸會。”
金絲眼鏡男伸出手,聲音平穩得像在念一份財報:
“鄙人陳銳,代表凌云商會。”
他沒有等劉明回應,那只手在空中停留了一秒,便自然地收回插進褲袋,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辦公室,嘴角的弧度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在評估一堆待處理的廢品:
“貴公司的情況,我們已有深入了解,時間寶貴,我們就直奔主題吧。”
助理適時上前一步,將黑色文件夾攤開在劉明面前唯一還算干凈的桌角。
白紙黑字,條款冰冷而苛刻。
“凌云資本愿意以現有固定資產折舊評估價,加上用戶數據庫折價百分之六十,整體作價兩千三百萬,全資收購快送生活品牌、技術專利、現有服務器及用戶數據資產。”
陳銳的語速不快,每個字卻像冰錐:
“所有債務,由貴方自行承擔,員工遣散補償,按國家最低標準執行,凌云不負責后續安置。”
兩千三百萬?
債務自理?
最低補償?
劉明的眼睛瞬間充血。
他猛地抬頭,死死盯住陳銳那張平靜得令人發指的臉,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屈辱而顫抖:
“兩千三百萬?陳總,你這是搶劫!我們光用戶數據就花了多少錢去積累?我們的技術專利,當初研發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還有我們的品牌,在幾個城市還是有一定知名度的!你這價格,連我們買服務器的錢都不夠!”
“劉總啊。”
陳銳微笑著打斷他,鏡片后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憐憫和一絲殘酷:
“市場已經做出了選擇,您應該清楚,沒有凌云介入,貴公司破產清算是唯一結局,屆時,這些數據,這些所謂的專利,在清算官眼里,可能一文不值。”
他微微傾身,聲音壓低,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壓迫感:
“我們收購,是止損,是......慈善,簽了它,至少,您個人還能保留一點體面,不至于背負巨額債務上失信名單,您的部分核心骨干,我們凌云旗下的業務,或許還能酌情接收幾個。”
“慈善?”
劉明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環顧四周,看到的是手下員工眼中最后一絲微光也徹底熄滅,只剩下徹底的灰敗。
老吳別過臉,肩膀在不易察覺地抖動,一個年輕的女員工低下頭,用紙巾偷偷擦著眼角。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比憤怒更甚,瞬間淹沒了劉明。
他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身體晃了晃,頹然坐倒在冰冷的老板椅上。
窗外的陽光似乎更亮了些,卻照不進這間彌漫著死亡氣息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