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號。
拼夕夕遭遇巨頭夾擊的江州,陰雨連綿了整整一周。
濕冷的空氣像細密的針,透過車窗、門縫,鉆進每個人的骨頭縫里。
位于江州北區太行寫字樓28至30層的拼夕夕總部,卻與室外的蕭瑟截然不同。
整棟寫字樓的這三層,燈火從清晨亮到深夜,連電梯間的感應燈都因為頻繁使用,始終保持著常亮狀態。
晚上八點半,30層的大會議室里,煙霧繚繞,咖啡杯堆了半張會議桌。
巨大的電子屏幕占據了整面墻,上面跳動的三條曲線像三根繃緊的弦,攥著在場每個人的心。
代表拼夕夕新用戶增長率的紅線,曾在上線首月如火箭般躥升,單日新增最高突破120萬,gmv三天破億,創下了電商行業的拼夕夕速度。
可如今,這條紅線卻像被按下了減速鍵,近七天的斜率明顯放緩,甚至在昨天出現了1.3%的小幅下滑。
黃政站在屏幕前,手指捏著激光筆,眼底布滿血絲,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了三歲。
他面前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滿了數據標注,連頁邊空白處都畫滿了趨勢分析圖。
“各位,先看一組對比數據。”
黃政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顯然是連熬了幾個通宵:
“上線首周,我們的下沉市場用戶占比68%,獲客成本平均18元每人,但上周,這個占比降到了59%,獲客成本飆升到27元每人。”
激光筆的紅點落在屏幕右下角的供應商反饋表上:
“更棘手的是供應鏈端。”
“阿里已經給長三角、珠三角的23家核心供應商發了函,要么終止與我們的合作,要么將供貨價提高15%到20%,驚東更狠,直接給華北地區的中小商家許了承諾,只要放棄拼夕夕,就能獲得京喜的流量扶持和賬期延長。”
坐在會議桌左側的秦風猛地抬起頭,手里的鋼筆啪地掉在桌上。
大家上周還在為拼夕夕用戶破千萬慶功,此刻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們動作這么快?我們的供應商協議里明明有排他期!”
“排他期?在絕對的資源優勢面前,那就是張廢紙。”
黃政苦笑一聲,點開手機里的一張截圖:
“這是昨天蘇城一家玩具廠老板給我發的,阿里給了他三倍的訂單量,條件就是三個月內不準給我們供貨。”
會議室里陷入死寂,只有空調出風口的風聲和遠處鍵盤敲擊的聲音。
市場總監趙曉明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將手里的咖啡一飲而盡:
“我們的補貼還在繼續,上周剛追加了1億,怎么用戶增長反而掉了?”
“因為阿里和驚東的補貼力度是我們的兩倍。”
財務總監王敏推了推眼鏡,聲音帶著一絲無奈:
“阿里上周啟動了百億春雷計劃,所有日用品對標我們降價10%,京喜更夸張,直接搞了個一元秒殺,每天限量10萬件,雖然搶不到,但話題熱度全被他們帶走了。”
坐在末位的客服主管小李猶豫著舉起手:
“還有個問題,最近客服熱線的投訴量漲了3倍,很多用戶反映找不到之前秒殺的低價商品、物流時效變慢,其實是部分供應商斷貨,我們只能臨時調整庫存,但用戶不買賬。”
黃政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冰冷的雨絲立刻飄了進來。
樓下的太行大道上車水馬龍,路燈的光暈在雨幕中暈成一片模糊的黃。
他望著遠處江州地標雙子塔上亮著的阿里廣告牌,心里像壓了塊石頭。
“不能再這么硬碰硬了。”
黃政轉過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個人:
“我們的現金流雖然充足,但跟阿里、驚東比,就是小巫見大巫,再這么耗下去,不出兩個月,我們的用戶和供應鏈就得雙崩。”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
“我決定,明天一早就去見張董,這事必須他來定方向,我們需要一套全新的破局方案,而不是跟在巨頭后面拼補貼,董事長和他們打了多年的商戰,一直都是優勢方,他或許有辦法。”
散會后,黃政叫住了正要走的秦風。
兩人來到走廊盡頭的茶水間,黃政給自已沖了杯速溶咖啡,又給秦風遞了一瓶功能飲料。
“明天匯報的資料,你再細化一下。”
黃政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
“特別是下沉市場的用戶畫像,把年齡、職業、消費習慣拆到最細,張董喜歡看具體數據,不喜歡聽可能、大概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