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績遲疑了下,到底李善道才救過徐蓋,便應道:“那俺就不恭了。”應是應下了,“李二”此類稱是尊長對卑少的稱呼,他也不能真就這么稱,便改以“李二郎”來稱李善道,他向單雄信簡單介紹了下高丑奴,說道:“原來挽住驚牛的是李二郎的家奴高丑奴,這就不奇怪了。”
單雄信素喜勇士,嘖嘖稱奇,隨著徐世績也改了稱呼,問李善道:“二郎,丑奴隨你來了么?”
“來了,現在寨門外等候。”
單雄信與徐世績說道:“賢弟,丑奴雖奴,對尊公有挽牛救護之功,何不召來一謝?”
徐世績應道:“正該這般。”吩咐屋外侍者,“去把高丑奴請來,俺要當面向他致謝。”
侍者領命自去。
徐世績拿起徐蓋的來書,反復的再又看了兩遍,持信沉吟。
單雄信問道:“賢弟,尊公信中是不是還寫了別的什么事兒?俺瞧你怎頗有猶豫之態?”
徐世績說道:“家父信中說,縣里的一個吏員私下告訴他,郡中新任了個通守,這通守知了俺在瓦崗,放話言稱,將遣兵衛南,捕拿家父。家父頗是憂心,因有意離縣,來上瓦崗。”
單雄信“嘿”了聲,蒲扇大的手掌猛地拍了下案幾,說道:“借他十個狗膽!甚么鳥通守?當他是張須陀么?呸!就是張須陀,老子也不怕!敢遣一兵一卒,去擾賢弟家,老子把他的腦袋揪下來,呈與尊公做夜壺!”
他揉了揉打理得的甚是整齊的胡須,說道,“但話說回來,賢弟,於今咱山上和往日不同,聲勢遠震,各部帳下的兒郎們合計萬余之眾,遠近郡縣哪個不畏咱、敬咱?流水般的財貨不絕過手,你我在山中日夜快活,卻留尊公在家,未免似亦不妥。要不然,依俺看,干脆就遵了尊公的意,你這兩日便把他和你的姊弟們都接到山上來吧,如何?”
徐世績說道:“賢兄,俺其實早存此念,唯家父此前難舍田園,不大情愿。現既家父提出,肯來寨中了,俺哪有不愿之理?”帶著點為難,說道,“卻只是明日你我就要下山,這兩天,俺恐怕是沒有時間回去接家父和俺阿姊、阿弟們進山。”
單雄信笑道:“此有何難?你我這趟下山,左右十來天便可回來,等咱回來,你再去接就是。”
徐世績沉吟不語。
李善道察言觀色,將心比心,把自己代入到徐世績現下的處境中,猜出了徐世績為何遲疑。
父子情深,徐蓋信中既已寫了,新任的本郡通守放話,打算派兵去衛南捕拿他,那徐世績怎會不因此擔心?就算是他和單雄信的這趟下山,十來天就可回來,十來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萬一便在這十來天中,徐蓋出了事,可該怎辦?焉不追悔莫及!
猜出了徐世績遲疑的緣由,李善道當即起身,下揖作禮,提出了自己的建議,——順水推舟地也改了對徐世績的稱呼,說道:“大郎,新任通守,聞他名叫王軌,聽說他久掌兵權,一向作事,他媽的,心狠手辣!我之愚見,對他妄言放話此事,委實不可大意。不知大郎與單公明日要做何事去?若不甚緊要,我以為,還是抓緊先把徐公等接到寨中為宜。”
單雄信說道:“明天我和大郎要去干的事,不能說不緊要。要不緊要,何用我倆親自下山?是有一個巨商,從揚州來,往東都去,數日后將經滎陽的通濟渠段,眼線報說他隨船攜帶的財貨堆積如山!這等大財貨,從咱門前過,怎可放脫?因寨里決定,必要把這廝攔下,將他財貨盡劫寨中!卻這巨商,隨船帶的護衛不少,一般的頭領去劫的話,只怕不好功成,於是定下了由俺和大郎親往去劫。此乃翟公昨日親口交代下來的,這件事非俺倆親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