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績說道:“縣官說,玄感一呼而從者十萬,由此可見天下人不能太多,太多了他們就會聚眾為亂。不把這些人都殺了,不足以懲戒后來者。由是,因楊玄感之亂,死者三萬余,枉死者泰半!楊玄感圍攻東都時,曾開倉賑濟百姓,以至凡受其米的百姓,亦全被殺了,都被坑於都城之南。二郎、賢兄,縣官之殘苛,以此可見一斑!二郎,正如你言,縣官真的是‘視百姓為土芥’啊!有這樣的朝廷,這樣的縣官,試問之,這天下怎能不亂?百姓怎能不反!”
李善道的消息渠道,自是不如徐世績靈通。
楊廣嫌天下的百姓太多這話,他是初次聽聞,聽了以后,無話可說。
這已不是“殘苛”可以形容的了,楊廣這是真把百姓當草芥看了。這卻也就能夠理解,為何楊廣繼位后,會那樣的不惜民力,接連大興工程、一次又一次的舉天下之兵往征高句麗矣,此皆全然是因在他眼中,百姓只不過是他為實現他的雄心、他壯麗的藍圖而可用的工具。
默然了會兒后,李善道把昨天說過的“視百姓為土芥”這句話的后半句又說了遍,沉痛地說道:“是以於今之天下,百姓遂視縣官如寇仇!”
話仍是昨天的話,這次道出,感觸與昨日已大不同。
單雄信對徐世績和李善道的這幾句對談不怎感興趣,笑道:“縣官不干人事,把百姓當草芥,固然可恨,然而大郎,對咱們倒是好事。他越不干人事,來投咱瓦崗的壯士不就越多?”
徐世績點了點頭,說道:“賢兄言之甚是!”
隨從徐世績、單雄信的數十騎士中,忽有兩騎馳出,奔到了畏畏縮縮聚在田間的一伙流民邊上,繞著轉了圈,丟下了兩張胡餅,揪了兩人出來,提著還回了隊中。
徐世績微蹙眉頭,叫親隨去看,那兩個騎士抓的是什么人。
很快,親隨還回稟報:“抓下的是兩個女娘。”
單雄信頓然大怒,喝令道:“喚那倆賊廝鳥過來!”
從騎把那兩騎叫了過來。
單雄信怒道:“女娘何時不能索得?今俺與大郎領著你們去干大事,你這倆撮鳥,非得這當口去搶女娘?耽誤了大事,你倆擔罪得起么?”
一騎嚇得不敢說話。
另一騎膽子大,笑嘻嘻地說道:“回單公的話,這倆女娘,俺倆可不是搶的。單公,你沒瞧見么?那伙流民舉著草標的,這倆女娘,是俺倆買下的,一人出了足足一張大肉餅的!”
“買的也不像話!帶著女娘去干事?把大事耽誤了怎么辦?”
這騎士笑道:“單公,今晚咱是不是還在瓦崗住?大不了,俺倆先把這倆女娘留在瓦崗,等干完了事,再帶這倆女娘還寨,不就成了?單公放心,誤不了這趟劫船的大事。”
單雄信轉怒為笑,笑罵說道:“你這賊廝鳥!就你伶俐,老子說一句,你能頂十句!罷了,不誤了事就行。”喝令他倆,“沒瞧見大郎在與李二郎說話?還待在這兒干啥,滾回隊中吧!”
這兩騎笑著應諾,撥馬還了回去。
李善道這次忍住了,沒去看被這兩騎用兩張餅買回的那兩個婦人,暗嘆了口氣,盡力地打點起精神,問徐世績說道:“大郎,今晚在瓦崗里住?這個瓦崗莫不是就是韋城的那寨子?”
“不錯。”
如前所述,翟讓最早聚眾是在韋城的瓦崗鄉,今雖搬去了大伾山里,早前在韋城瓦崗鄉的寨子仍還留著,有幾百部曲駐守。
瓦崗鄉離岸邊不到百里,單雄信和徐世績的這些直系部屬,日常好酒好肉的不斷,體力都很充沛,又沒帶什么輜重,路上趕得甚快,入夜后就到了韋城瓦崗鄉。
寨中頭目和當地的大戶迎他們進了寨。酒飯安置下來,大家伙吃飽喝足,悶頭睡倒。
次日離寨,繼續前行。
又行一天,今晚沒自家的寨子投了,已到胙城縣境,改投了胙城縣一戶姓劉的大姓豪強家的莊子借住。
胙城和衛南間只隔著個韋城,兩縣人物,彼此相聞。這戶姓劉的胙城強豪,李善道也有聽說過。據說,這一家人的祖上本匈奴人,系前秦時劉庫仁的弟弟劉眷之后,前秦時就定居中原了,自前秦以今,其祖上出仕北魏、北齊等歷代各朝不絕。現其家主名叫劉政會,而下在太原做官,是太原鷹揚府的司馬,其人在太原,他家現由他的長子劉玄意主事。
他家豪富,劉玄意向有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