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丑奴叫道:“二郎小心!”
李善道忙不迭轉回頭,乃是對面左邊那支官兵中,分出了七八個甲士,或捉晃人眼的長矛,或持滴著血的橫刀,惡狠狠地殺迎了上來。
這七八個甲士不是散漫著殺來的,組成了個三角形的銳陣。
陣的最前,是一個持刀的壯漢。
兩邊都在飛奔,一二十步的距離,兩三個呼吸,就雙方接觸了。
李善道的腦中,這個時候,所有的雜念全都消失,已是變成了一片空白,右手不遠處的大戰團中傳出的喊殺聲,像是縹緲地從極遠處傳來,本已因緊張和連續奔跑兩重原因而略微發軟的腿也不覺得軟了,他眼中,只剩下了這個壯漢和他手中的刀。
是他自己的喊聲么?還是對面壯漢也在喊?他都分不清楚了。
大喊聲中,他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照準了這壯漢,長矛用力地猛刺出去!
那壯漢似是輕蔑地笑了笑,橫刀側撥,撥開了李善道刺來的長矛,奔勢不停,舉刀斜劈,帶著風聲,直向李善道的脖頸砍下!
李善道隨著自己長矛刺出的勁兒,踉蹌向前,待要躲這一刀時,已是躲不開了,下意識地縮了下脖子,只覺血往上沖,渾身汗出如雨,雙耳轟鳴。
空白的腦海中,一個念頭浮上來。
“他媽的,我命休矣。”
高丑奴的甕聲,再度在他耳邊響起:“休傷俺郎君!”
火花四濺,鐵锏與橫刀碰撞,摩擦出刺耳的聲音。
那壯漢的這一刀,被高丑奴的鐵锏打走。
李善道踉踉蹌蹌的,又往前沖了三四步,乃才止住身形,尚未回過神來,身已處在隨於那壯漢后的甲士們的近側,那幾個甲士矛搠、刀砍,皆往他身上落來。
這一次,李善道聽出來了,大喊聲的確是他發出來的,透著垂死掙扎的決絕,或者說是近似絕望,那喊聲愴厲的像是狼叫,他喊的是:“他媽的!狗賊,殺我!殺我!”
將長矛亂揮,蕩開了兩支敵矛,一刀刺中他的胸口,刺耳的摩擦聲又一次響起,他渾然不覺。
極度的恐懼下,表現出來的樣子卻反是勇往直前,因與那幾個甲士距離太近,他索性將長矛朝一個甲士頭上砸了下后,把矛丟掉,抽出刀來,奮力劈砍,無有招式可言,然刀刀凌厲!
所謂是“一人投命,足懼千夫”。
那幾個甲士都是老卒,但被李善道這么一冒著矛、刀刺斫,不退反進,卻是搞得陣型頓亂。
高丑奴殺退了那壯漢,與陳敬兒等趕上來,眾人合力進斗,這幾個甲士難以抵擋,節節敗退。
再往前進,就殺到左邊這支官兵的近處了。
這支官兵的主將見勢不妙,慌引三四勇士,脫開圍攻魏夜叉、聶黑獺等的戰團,返身來迎斗李善道等。未及近前,這軍將的叱聲已到:“第二火,改方陣!退一步者,斬!”
第二火,就是被李善道等殺退的這七八個甲士所屬的火。
隨著軍令,這幾個甲士雖接連兩三人被陳敬兒等的矛、棒打到,不敢再退,勉力招架,在被高丑奴殺退的那個壯漢的組織下,重新組成了陣,便是方陣,遠以矛刺、近則刀斫,彼此相助,互相支應,迎對李善道等數十人的沖攻,竟然是慢慢地扭轉了敗退,不再后退了。
那軍將已殺將到至,與從他來的那三四勇士,卻是自則又組成了個銳陣,從這幾個甲士改換組成的方陣側邊而過,向著李善道等的右前側位置,尖刀也似的迅猛地撲殺了上來。
李善道剛才死里求生,一通奮戰,已把力氣使了個差不多,這會兒剛才的上頭勁兒下來,手腳酸軟,要非仗還在打,仍有精力撐著,只怕刀都快要砍不動了,方才那個壯漢已是那么悍勇,卻原來只是個火長,那從右前側此刻殺來的這軍將,顯是羅軍步卒中的一員重要將校,又該是何等勇悍?他已沒勁力迎戰,遂只能呼令高丑奴:“丑奴,擋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