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沉吟片刻,說道:“二郎,昨天你我相見,敘談甚歡,但并沒有怎么議論‘設伏’此事。現在你我兩部兵馬已經順利地潛到設伏此地,就設伏此戰,你有何想法?可盡管言來。”
雖然祖籍是在遼東,但作為關隴貴族集團的重要一員,李密的家族早在長安定居了。李密乃是生於長安,長於長安,一口長安官話,說得自是地道。和他的官話一比,李善道自己都能感覺到,他的“官話”里,當真是帶著濃濃的東郡方言,用后世的話,一股土味掩都掩不住。
不過,帶著方言,大家伙也都能聽懂。
李善道亦不像有些人,會感到“自慚形穢”,沒有去學李密的正宗官話,仍說著自己的“東官”,——東郡官話,說道:“在下愚見,明公對張須陀連勝驕狂的判斷,是很準確的。這一點,只從張須陀過封丘不打,徑赴滎陽縣,與楊慶、費青奴合兵,預備進擊我軍的舉動,就可看出。不論是為決戰時的后顧無憂,亦或是為斷掉我軍的退路,從而打擊我軍的士氣,封丘,都應該是先打下來的,張須陀卻竟不攻,其驕狂可見一斑!他分明是根本就沒把我軍放在眼里。其既驕狂,又復懈怠,不多遣斥候,嚴察我軍動靜,由使公部與我部,得以成功地潛入到了設伏此地,則以在下之見,這一場仗,咱們的勝算已有五分。”
房彥藻忍不住開口說道:“只有五分?”
李善道聽出了他的質疑語氣,笑道:“房公,戰尚未開,我軍已有五分勝算,這還少么?”
房彥藻說道:“是不少了。但若只有五分勝算,那這場仗,……李郎,你是覺得按蒲山公的謀劃,我軍還不一定能打贏?”
李善道說道:“這五分勝算,只是戰前的勝算。”
李密問道:“二郎,你此話何意?”
李善道說道:“戰前勝算,是此五分。開戰之后,翟公若能順利地將張須陀部引到這里,則是我軍的勝算便又可多添兩分;再等到公、我兩部找到戰機,殺出之后,有道是,‘兩軍相逢勇者勝’,若我兩部將士上下俱能用命,公、我等人皆敢奮戰,則是勝算可又再添兩分。”笑視房彥藻,說道,“房公,如此,勝算已非五分,是有九分矣。”
房彥藻說道:“蒲山公料敵神明,籌劃精細,李郎,以俺見,此戰勝算何止九分,十分也有!”
“九成勝算”,已經是李善道放開了說的。
打仗這事兒,千變萬化,真正地取得勝利之前,誰敢保證就一定勝利?而九成勝算,差不多就是在說,這場仗肯定能夠取勝的了。要非因前世的見聞,已猜到了這場仗的結果,給李善道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這么說。孰料房彥藻不知足,還非要再給他抬抬杠。
李善道知李密等的結局,從沒想過抱李密的大腿,那房彥藻既要抬杠,李善道當然也就不會客氣,摸著短髭,呵呵笑了兩聲,說道:“房公,‘兵者,詭道也’,用兵之道如水,千變萬化,戰場的形勢亦然如是,瞬息萬變。可能一點小的失誤,就會造成一場戰斗的失敗。仗沒打完前,恐便孫子再世,也不敢對一場仗說有十成勝算吧?我之愚見,九成勝算,已是足矣。”
說這場仗有“九成勝算”,實際上也是對李密的一個“吹捧”,便連李密本人,實打實地說,他也是不敢說這場仗就已有“九成勝算”了的,他現抱的尚是“拼一拼”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