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北陣隋兵激戰的義軍,因為單雄信這個主將被陷重圍,缺少有效的指揮,眼看著將要越亂。
李善道、蕭裕一時間,大眼瞪小眼。
底下該怎么辦?是按徐世績的軍令,繼續向隋兵北陣去,援救單雄信?
還是退回徐世績隊中?
“郎君,單公咱幫不了了,趕緊退回本隊,聽大郎的置措吧!”高曦說道。
李善道遲疑稍頃,問蕭裕,說道:“蕭郎,你說呢?”
“悉從二郎主意。”
若是折還,等於是違了徐世績的軍令;可若不折還,等於是送死。
見蕭裕不肯建議,李善道拿定了主意,令道:“好!單公咱確是沒法再援助了,當此之際,關鍵是要擋住賊官兵的主力!以待我義軍主力趕到。”
他望了下東邊石子河對岸,王儒信、黃君漢兩隊已開到河邊,在渡水了,翟讓的將旗跟著前移,亦已矗立在了對岸近處;稍遠處,可以看到,李密營的兩隊步騎兵士,也在向前移動。
李善道又望了下西邊,隋軍主力越來越近了,兩萬多步騎蕩起的塵土,已經隨風飄到。
今天這場仗和伏擊張須陀部那場仗有所不同。
首先,張須陀部的兵馬不如今日的隋兵多,今日隋兵的兵力是張須陀部的兩倍多;其次,大海寺一戰,是伏擊戰,今日這場戰是矛對矛、刀對刀的正面作戰。
盡管知道這場仗,瓦崗義軍定然是不可能輸,必定最終是打贏了。
可身在局中,面對更加優勢的敵人,且是正面作戰,要說分毫不怕,那顯亦是不可能,——仗最終的打贏,和身在戰局中的自己能不能活到戰后,會不會死在戰中是沒有關系的,李善道不好賭博,稱不上有賭性,可咬緊牙關,破釜沉舟的決心,這個時刻,卻與劉黑闥無二!
或者說,和劉黑闥也稍有不同。
因為他知道這場仗肯定是能打贏的,是以有進無退的決心,他做出得更有信心。
目光在高延霸、焦彥郎、姚阿貴、程跛蹄等或震驚、或恐慌的神色上一一掠過,李善道按下“砰砰”亂跳的心,拿出輕松自如的模樣,笑道:“賊官兵先戰的北、南兩陣,系賊官兵的精銳,怎樣?猶非我等對手!況其主力,多臨時在洛陽招募的烏合?其眾雖多,如羊成群而已,兄等與今我此戰六隊之士,皆虎狼士,無不可一當百,何有畏哉?諸兄,且先還大郎麾下,穩住陣腳,候翟公、蒲山公率我主力渡河殺到,便是我義軍大勝克捷之時!勠力!勠力!”
劉長恭、房崱必定是萬萬想不到。
他們以為瓦崗義軍是烏合之眾,卻不意他們臨時招募聚得的隋兵,亦被李善道視為烏合!
客觀來講,李善道的判斷與他們對瓦崗義軍的認知,至少在目下這個戰場上,其實是李善道的判斷更加準確。畢竟,參與此戰的瓦崗義軍盡是精銳,而隋兵相反,卻是夾雜了臨時之募。
李善道的從容和有理有據的分析,安撫住了高延霸、焦彥郎等。
專從諸人中,挑了高延霸出來,李善道笑問他道:“丑奴,尚能戰否?”
高延霸的真實想法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善道此問的問題。
好個高延霸,持鐵鞭,將鐵鞭的手柄向自己胸口砸了兩砸,砸得鎧甲悶響,甕聲甕氣地昂然說道:“郎君!小奴何止能戰,劉長恭這賊廝鳥,仗著兵多,便就勢眾壓人么?郎君知小奴平生最憎仗勢欺人的狗賊,郎君且看,小奴如何將這劉長恭生擒,為郎君獻來!”
“蕭郎、兄等,從我還大郎旗下!”
戰至此時,日頭西移,已后世時間,下午三四點鐘時。
二月仲春,天黑得尚早,從藍天白云間灑下的日光,已然略顯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