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城三面的殺聲,如似浪濤、如似滾雷。
響徹了倉城遠近。
倉城北面,王須達部最晚到達戰場。
令人奇怪的是,到了戰場,近距離地打望了倉城北城墻上和北城墻外守卒營的守御情況之后,王須達第一時間,不是給部將分派進攻的任務,而是轉過頭去,朝北邊的縣城又望了望。
李文相等各部還沒有抵至黎陽縣城外。
遠遠的,李文相、王德仁的將旗,都可以看到。
王須達狠狠地剜了兩眼。
有人在他邊上說話:“將軍,劉、高、秦諸位將軍已開始攻城,咱們是不是也該趕緊開攻了?”
王須達收回了視線,再次向倉城和倉城外的守卒營張望,旋又左顧東面,看了下倉城東秦敬嗣部的攻勢,右顧西面,看了下倉城西面高延霸部的攻勢,瞧見秦敬嗣部、高延霸部的先鋒,俱已殺到了這兩面倉城下的守卒營外,已然展開了對守卒營的猛攻,特別是秦敬嗣部,他分明瞧出,“秦”字旗下,帶頭在前沖殺的那披甲之將,是秦敬嗣本人!於是乃便下令:“攻!”
先以本部的一般部曲上陣,精銳部曲放在了后頭,視形勢再決定上不上。
……
喊殺不絕於耳,奮力前斗的各部的將旗、營旗,在倉城的四面迎風招展。
恍惚間,高曦仿佛回到了高句麗的戰場。
曾有過一次他親身經歷的攻堅,類似眼前的戰局!
但據守堡壘的高句麗戰士,卻遠比黎陽倉城的守卒斗志堅定。
前赴后繼的戰友們的身影,那雖然不大,卻數次進攻都未能將之拔下的敵堡,如雨的箭矢、血污滿面的敵我,——還有戰死在此戰的好友的容貌,走馬燈似的,在他眼皮子前頭晃過。
他用力地搖了下頭,將這些慘烈的場景甩過。
高句麗那一戰,慘烈的戰事,說實話,真的是太多了!
微風從北邊的大伾山中吹來,帶來初夏的草木清香,午后的陽光熙暖,連帶清香也被曬得溫溫的了。卻也許再過不久,這清香,就將會被刺鼻的血腥味取代!
一如高句麗戰場上,那一場場慘烈的戰事過后。
騎在馬上,高曦觀察了會兒倉城和倉城外的守卒營,很明顯,城內的守卒、城外營中的守卒俱無出來迎戰的動向,他因下令:“騎士下馬、步卒坐地,休養力氣,以候進戰。”
數十騎兵,隨著他從馬上下來。
他本部的步卒戰士、陌刀團的兩百戰士,隨著他的命令,也都保持著隊形,紛紛坐地。
“郎君請求攻黎陽倉城,實是高明之舉。黎陽倉城的空虛,端得出人意料。今日便是打不下此倉,至多明日、后日,也定能打下。倉內儲糧千百萬石,此倉下后,無論是郎君的聲名,抑或是本部的擴充,郎君都能得到極大的提振與發展!而等倉城下后,郎君名威大振,俺亦可借此向郎君提請,將俺昔日同征高句麗的同袍,凡愿來者,皆召喚來了!”高曦這樣想道。
……
因為兵多,所以此攻倉城、縣城,無須圍三闕一,四面圍攻即可。
四面的圍攻相繼展開。
戰端才啟,戰未及半個時辰,后世三點多鐘時,指揮臺上觀戰的郭孝恪面現驚喜。
“將軍,南面!南面!”
何用郭孝恪提醒,李善道也已望見,攻倉城南面的劉黑闥部,率先攻進了倉城下的守營!
“半個時辰不到,劉將軍部已攻入守營。接下來,即可直攻倉城。”郭孝恪看了看擺置在指揮臺邊上的日晷,仰臉瞧了下日色,說道,“倉城外營既破,倉城守卒勢必越發大亂,離入暮還有一個多時辰,將軍,說不得,今天莫非就能將倉城打下了?”
李善道沒有接他的腔,全神貫注地望著各營圍攻倉城的戰事。
猛然間,北邊遠處,一陣呼喊隨風飄至,加入進了劉黑闥等四部攻倉城的喊殺聲中。
李善道緣聲展目,望之,是李文相等部已到黎陽縣城外,亦開始了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