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摩侯怒色滿面,罵了聲“賊廝鳥”,說道:“這狗日的柴孝和,恩將仇報!前取鞏縣后,咱刀下留情,看在魏公的臉面上,沒宰了他,他不思報咱不殺的恩情,今卻攛掇魏公撬咱的墻角!不是個東西。果然古話說得沒錯,讀書人一個個奸猾無恥,沒一個好玩意!”
翟寬、翟摩侯所說的這個“柴孝和”,是新近才投到李密帳下的一個才士。
他本是鞏縣的縣長。單雄信攻下鞏縣后,他主動愿降李密,於是翟讓等也就破例,既沒殺他,也沒扣他在營中,向他家里索要贖金,把他全須全尾地送給了李密。
在翟寬、翟摩侯等看來,他們對柴孝和已是相當不錯,可稱有恩了。結果不意,卻今日聞得,他背后居然向李密進了此等言語!何為“把李善道召回,改擇李密的親信部將往鎮黎陽倉”?擺明了,柴孝和這是在攛掇李密將黎陽倉占為己有,或言“獨吞”,這不是扒墻角是甚么?
也就難怪翟寬、翟摩侯父子惱怒了。
徐世績怔了下,說道:“柴孝和向魏公提出了此議?”
“可不是么?”
徐世績說道:“明公,消息準確么?”
翟讓答道:“柴孝和向魏公提此議時,楊得方等皆在,彼輩大都贊同。大郎,消息半點不假。”
“……敢問明公,未知明公就此何意?”
翟讓搓著手,遲疑了下,看看翟寬,又看看翟摩侯,說道:“李二郎這么快就打下了黎陽倉,實是出乎了俺的意料,是俺沒有想到的。俺本正打算這兩日,咱們兄弟坐在一處,好好地商量商量黎陽倉這事兒。俺尋思著,是不是勞大郎你,或者儒信、君漢,親自往鎮黎陽倉。可是,大郎你看,這事兒,咱兄弟還沒來得及商議,柴孝和那邊,已向魏公提了這么一個建議。”
“柴孝和此議,聽明公意思,是不同意的吧?”
翟讓欲言又止。
翟寬沒他那么多的“兄弟義氣”的顧慮,哼了聲,直爽地說道:“大郎,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了么?俺就直說吧,大郎,洛口倉現在名義上是咱瓦崗的,可具體掌管者是誰?是魏公!好不容易,因李二郎之議,咱現打下了黎陽倉,這黎陽倉,難不成也要拱手讓給魏公?”
翟摩侯拍了下案幾,說道:“阿耶說的不錯!直娘賊,洛口倉已讓給了魏公,這才多久?靠著洛口倉的糧,魏公部曲,只能戰之士,就已十萬之眾!黎陽倉,咱是決不能再讓給魏公了。若再讓給魏公,我等怎么辦?怕是只有喝風吃沫的份兒了!”昂首說道,“阿耶,要不咱索性今天去見魏公,與他挑明,黎陽倉,他別想再占,這個倉,必得是由咱的兵馬駐守才成!”
——“洛口倉已讓給了魏公”這話,實際上,翟摩侯說的不算是事實。洛口倉,首先,打洛口倉的提議是李密提出的;其次,打洛口倉的主力,也是李密的部隊。是以,打下洛口倉后,李密在對洛口倉的糧食的處置方面,占了主導的地位,此實是自然而然、理所應當之事。
翟讓沉下臉,斥道:“阿奴,不可亂說!甚么‘挑明’不‘挑明’的?魏公與咱俱是一家人,兄弟間的義氣,不可因此壞了!若傳將出去,徒惹天下英豪恥笑!”
“阿耶,但也不能因為義氣,咱就白白吃虧?”
徐世績輕輕咳嗽了聲,適時地緩解了下堂中的氣氛,微微一笑,說道:“明公、公子,以俺愚見,此事似不必太過擔憂。”
翟摩侯說道:“怎么?徐公此話怎講?”
“明公、公子,在下愚見,柴孝和此議,料魏公應是不會允可。”
翟讓提起了精神,說道:“哦?”
“柴孝和之此議并不要緊,明公,世績愚見,現下要緊的,其實是黎陽倉的駐守人選,宜擇誰人為是。”李善道來信的內容,再次浮現眼前,徐世績撫摸著虬髯,慢慢地說道。
翟讓舉起手,說道:“且慢。大郎,你先說說,為何柴孝和此議,魏公應不會允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