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玄成,這是怎么回事?”
魏征倒還沉穩,穩穩當當地坐在席上,沉吟說道:“是有點古怪。”
“子方沒有把我的信送到李善道處?還是魏公下了令,不接受我的請降?”
魏征說道:“不接受請降,不太可能。”
“那就是子方未有把信送到?子方平時辦事,也頗穩妥,這回是怎么回事么?一去幾天,半點回信也沒有!而下可好,李善道的兵馬,居然已殺到了貴鄉城下!玄成,計將安出?”
魏征溫聲說道:“明公切勿慌張,從長計議。”
“賊兵……,不,魏兵已殺到了城下,還怎生從長計議?玄成,要不你來卜上一卦,卜卜這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魏征早年出家當過道士,學過些道法,元寶藏此亦急病亂投醫。
魏征雖然學過道法,卻不信這一套,說道:“明公,臨敵問卜,此清談士所為也。明公才略超群,見機知事,素有應變之能,遠非清談士可比,今事雖急,何必禱乞鬼神?”
元寶藏渴望地看著魏征,問道:“玄成,你是不是已有對策?”
“可擇一吏,出城往謁李善道,面問之,子方所送之信,他可有收到?若沒收到,便再將明公已向魏公請降之事,告稟與他。”
元寶藏說道:“玄成,你是說,子方也許沒能把我的信給李善道送到?”
“於今兵荒馬亂,明公雖兼具文武,治郡極為得力,然武陽郡中,不免亦有盜賊。子方前時送信,不排除存在半路上遭賊,受了賊害的可能。”
元寶藏說道:“對,對,有此可能!”轉過念頭,又問道,“但是玄成,如果信,子方是送到了呢?李善道他會不會盡管收到了我的信,知了我已向魏公請降,卻為貪貨利,仍來犯我?”
“李善道本瓦崗賊也,貪圖貨利,也有可能。”
元寶藏問道:“那若如此,如何是好?”
“也不難解決。若是如此,便明言說與他知,明公族為洛陽清貴,世代簪纓,著名海內,魏公獲明公降書后,定會欣喜萬分,倒履相迎,深為重用,李善道如為些許貨利,竟不肯退,則來日之間,不慮魏公之責乎?倘其執意犯城,今我城中,精兵兩千,愿與會獵,較以高下。”
洛陽是北魏后期的都城,孝文帝時遷都於此,北魏皇室,亦即改姓前的拓跋、改姓后的元氏,從那時起,就大批的遷居洛陽。以至於今,洛陽依然是鮮卑元氏最為聚居的地方。
元寶藏之所以隔著大老遠,主動向李密請降,他家在洛陽,是緣故之一。
根據李密、翟讓大敗劉長恭此戰,元寶藏斷定,洛陽遲早會被李密打下。而洛陽,是隋室的東都,洛陽一下,李密等若就搶下了隋室的三分王統之一,大業可期。——王統,說白了,就是政治號召,隋室的三分王統,現下一在長安,一在洛陽,一隨著楊廣本身,現在江都。是以,元寶藏認為,他如能在此際投降到李密帳下,不僅可保洛陽克后,他的家族安然無恙,且以他對洛陽的了解,他還可憑此,為李密攻打洛陽出謀劃策,從而再借此得到李密的重視。
也不必多說。
且說元寶藏品咂了下魏征之策,說道:“好,好,玄成,你這番說辭好!軟硬兼施也。”撫摸著稀疏的胡須,視線在陪坐的諸門客身上一一掃過,略顯出了為難之態。
魏征端起茶水,慢悠悠的,又開始品茶。
元寶藏目落在了他的身上,說道:“玄成,唯是此出謁李善道之士,擇何人為是?”
“明公知士、善用士,當已有人選,征焉敢置喙。”
元寶藏說道:“可托此任之士,須當有謀有勇,有臨機應變之才,卻我正為此為難。”
“智達兄機敏,以此任付之,必不負使命。”
元寶藏看了看座中一人,搖了搖頭。
“敬武兄膽雄之士,嘗為明公招降郡中群盜,此出往謁,定能功成。”
元寶藏說道:“玄成,你就不要推薦別人了!智勇兼備、臨機應變,非你不可!”見魏征似猶有推脫之意,起身下揖,說道,“玄成,事關全城父老,你就不要推辭了!我代郡府上下、全城父老,請勞你一趟,出城為我面謁李善道。事成后,必重賞於卿!”
“明公,不是仆不肯去。彼等賊類,貴壯賤弱,仆一文弱書生耳,恐失明公之威。”
元寶藏說道:“我請敬武,再撥甲士一隊,與你同往!”
話說到這份兒上,魏征實在是沒法再推辭了,只好離席,行禮接令,但拒絕了元寶藏“撥甲士一隊”的補充,說道:“明公,甲士不用撥了,羊、酒撥給一些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