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得道四十多歲,穿著紅袍,坐在主位上,滿面喜色,笑道:“通守親蹈鋒刃,趁夜出擊,來回數十里,兩渡永濟渠,大敗賊王安,斬獲千余,誠然大勝!足以提振我城兵、民士氣!”
左側上首,坐著一人,亦四十來歲年紀,盡管坐著,能夠看出,中等身材,戴軟腳幞頭,亦著紅色圓領袍,蓄著三縷胡須,雙眼炯炯有光,給人以精明強干的印象。
他便是楊善會。
朝著楊得道拱了拱手,楊善會說道:“王安,蟊賊耳,眾雖號稱數千,烏合之眾,破如唾掌。”
他環視了下堂中的諸官吏,神色嚴峻,接著說道,“所不易者,系在李賊善道!李賊前率其部過我境時,我等俱以為,薛御衛帳下步騎三萬,李賊縱與竇賊合兵,料亦必非對手。殊不料,河間縣城南,七里井一戰,薛御衛竟全軍覆沒、身為賊擒!聞之,七里井此戰,戰前所定策者,正李賊善道。此賊先已克黎陽倉、陷武陽郡,而又復敗薛御衛,斷非尋常小賊!”
頓了下,他再次看向楊得道,又拱了拱手,說道,“明府,王安易破,李賊恐不易破。李賊數日前,引其部賊兵還入我郡后,未有便返武陽時,我等就已起疑,他是不是想要順勢將我郡攻陷?昨天下官所得之軍報,‘李賊令王安賊部、堂邑之黎陽賊兵北上,與其會合,以將攻我清河縣城’,明府已知,這李賊他果然是打了借其大勝之威,順勢攻我清河之主意!
“王安雖已被下官擊滅,黎陽的賊兵卻還在不斷開向堂邑。下官若料之不差,或過不了多久,李賊可能就會來犯我清河縣城矣。明府,下官愚見,當下之計,須當早做完善之戰備!”
楊得道的笑容收起,他是從通守升遷為的太守,倒非一般的文官,亦知些兵事的。
他嗟嘆說道:“薛御衛向有我朝名將之譽,其帳下三萬步騎,悉燕趙之精卒也,卻怎也使人想不到,一夜之間而已,三萬精銳居然就灰飛煙滅,他本人也成了賊囚。”
說到痛心處,拍了下案幾,說道,“既使至尊征調諸路兵馬馳援洛陽,先殲巨賊李密,繼再擊剿定河北、河南諸賊之謀,尚未得開行,就已先挫銳氣;又使我河北郡縣,無不為之震動,李賊、竇賊及其余諸賊,則賊焰因是高熾!”再次拍了下案幾,“更且累我清河,有今日之危!”
說到這里,已從最開始的“嗟嘆”,語氣神態變到了近乎咬牙切齒的“痛恨”。
“明府,薛御衛部已盡覆滅,這些話,說再多,對我城而下所面臨的情勢而言,亦無多益處。下官愚見,還是趕緊先把守城之策,給確定下來,方為當前最要緊之務。”楊善會說道。
楊得道恨恨地捶了下案幾,不再多說怨惱薛世雄的話了,問楊善會:“通守可已有策?”
“守城也者,只靠守,是萬萬守不住的,須得攻守兼備,才是上策。目前,我城的城防諸務,基本已經齊備,下官愚見,所缺不足者,是‘攻’之一道的準備,還做得不夠充足。”
楊得道說道:“攻之一道?君有何高明之策,可做補充?”
“現於下,我守卒在城外的營寨,只有城東北有一處。李賊現據漳南,若來攻我,定是從北而來,城東北的這處營寨,與城北墻成犄角,已堪夠用;然黎陽之賊兵再來,黎陽、堂邑在南,此部賊兵十之八九,就會駐在我城之南,下官愚見,因此在城南,也需急置營寨一處。”
楊得道以為然,點了點頭,說道:“通守此策,妥善之策也。”想了想,問道,“以通守之意,城南此營,駐兵多少為好?以誰為將適宜?”
“與城東北營一樣,亦駐步騎五百足矣。營將之任,下官以為,牛大眼可也。”
牛大眼,姓牛,大眼是他的小名。
此人本鄃縣縣卒,在楊善會為鄃縣令時,其就跟著楊善會打仗了,因為其勇猛敢戰,幾年中,楊善會步步高升,他憑借戰功,也一再升遷,早從一個縣卒,現是楊善會軍中的團校尉之一。
卻這牛大眼的驍勇,楊得道也是知道的。城外營相比城中,那肯定是要危險得多,所以負責城外營的營將,首要的兩個條件,就是勇悍和膽大,牛大眼這兩條都符合。楊得道乃無異議,說道:“牛大眼膽雄力勇,君帳下之頭號悍將也,用他領城南外營甚好,足可使你我放心。”